
第3章 ?寒潭血珠
测灵殿内的积雪被剑意震得浮空,萧墨寒手中的玄冰令与云裳掌心的残令相触时,整个天剑宗的剑碑突然发出嗡鸣。三长老的本命剑还在地上颤抖,他盯着那枚完整的玄冰图腾,声音里带着不甘:“玄冰宫向来不收外门弟子,何况她是……”
“玄冰令可破万宗规。”萧墨寒打断他,目光始终落在云裳身上,“十年前于掌门曾与我师父定下盟约,持此令者,可入玄冰宫任选灵脉修行。”他顿了顿,袖中翻出半卷泛黄的绢帛,边缘处染着陈旧的血渍,正是于长生当年的笔迹。
云裳的指尖微微发颤。爹爹陨落前从未提过玄冰宫盟约,可此刻看着萧墨寒腰间的玄冥剑穗,她忽然想起十岁那年在剑冢捡到的碎玉简,上面刻着“玄冰寒潭,剑穗共生”八字——原来爹爹早将她的退路,藏在这枚小小的玉令里。
“好个玄冰宫!”三长老突然冷笑,“打着盟约的幌子,实则是想抢我天剑宗的……”他的话戛然而止,因为云裳胸前的承影剑穗突然无风自动,银线如活物般缠上她的手腕,在雪光中映出淡淡的冰蝶印记。
苏若雪的身影在殿柱后一闪。她袖中藏着的“引魔香”已在方才推搡间渗入云裳的香囊,那是万药谷秘制的禁药,能诱发灵根与魔气共鸣。看着云裳指尖渐渐泛青,她勾了勾唇角——三长老要的是“魔族奸细”的实证,而她要的,是让那个总被爹爹偏爱的小师妹,永远困在这灵根的牢笼里。
“楚墨长老?”云裳突然惊呼。方才还在力保她的楚墨长老此刻正盯着萧墨寒,瞳孔深处翻涌着诡异的紫黑色,腰间的剑心令不知何时换成了刻着魔纹的令牌。十年前剑冢崩塌时,爹爹曾说楚墨是天剑宗最后的防线,可此刻他握剑的手,分明在施展魔族的“血爪裂空”。
“小心!”云裳本能地扑向萧墨寒。楚墨的剑刃已到眼前,泛着腐尸气息的魔气中,她清晰看见他后颈的皮肤下,游动着一条蛇形咒印——那是魔族“蚀心蛊”的标志。
萧墨寒的玄冥剑仓促出鞘,冰蓝色剑气撞上紫黑魔焰,在殿内激起千层雪浪。云裳被气浪掀飞,后背撞上测灵碑时,承影剑穗突然发出清鸣,剑鞘中爹爹留下的残刃碎片,正顺着她的灵脉涌入掌心。
“噗!”
楚墨的血爪擦过萧墨寒的肩头,却在触碰到他手腕的冰蝶印记时发出滋啦声响。萧墨寒趁机旋身,玄冥剑划出半轮冰月,直接斩下楚墨的右手。然而本该倒地的楚墨却发出桀桀怪笑,伤口处没有鲜血,只有紫黑魔气涌出,他的身体正在迅速干瘪,如同被抽干了精魄。
“云裳……”楚墨的声音突然恢复清明,趁萧墨寒不备,将一块染血的碎图塞进云裳掌心,“去玄冰宫寒潭……找剑穗印记……”他的视线落在她胸前的承影剑穗上,眼中闪过释然,“你爹爹当年……没看错人……”
话未说完,楚墨的躯体便化作飞灰,唯有那半块碎图落在雪地上,边缘处的火焰纹路与云裳掌心的双鱼纹隐隐呼应。萧墨寒的瞳孔骤然收缩——那是传说中能定位九幽冥火的秘图,而楚墨作为天剑宗长老,为何会持有魔族的核心秘宝?
“引魔香!”萧墨寒突然低喝,扣住云裳的手腕。她的指尖已完全青紫,香囊里渗出的红雾正顺着灵脉侵蚀丹田,而那红雾的气味,分明与十年前魔后陨落时的魔气如出一辙。
云裳感觉有岩浆在血管里奔涌。爹爹留下的残刃碎片在对抗魔气时发出尖啸,承影剑穗的银线突然绷直,如同一柄细剑刺入她眉心。剧痛中,她看见十年前的剑冢——爹爹将承影剑刺入她心口时,剑穗上的血珠曾融入她的灵脉,此刻那些血珠正在苏醒,化作点点荧光,将紫黑魔气逼出体外。
“啪!”
萧墨寒突然甩袖,一道冰棱击碎云裳的香囊。苏若雪的身影在殿外闪过,她袖口的牵机花印记在雪光中格外刺眼。云裳看着萧墨寒染血的肩头,突然想起楚墨临终前的话——爹爹当年究竟和玄冰宫做了怎样的盟约,为何楚墨会知道寒潭剑穗的秘密?
“你的灵根……”萧墨寒凝视着她眉心未褪的荧光,那是阴阳灵根与魔气对抗时特有的光华,“为何能净化蚀心蛊?”他的手指划过她手腕的剑茧,突然顿住,“这纹路,是玄冰宫‘寒潭剑试’才有的结茧方式,你究竟……”
云裳猛地缩回手。她想起十二岁那年,在剑冢后山偷练爹爹留下的剑谱,每夜用寒潭水淬炼剑穗,久而久之,掌心便有了这种菱形剑茧。可玄冰宫的寒潭剑试,为何会与爹爹自创的练剑之法如此相似?
殿外突然传来骚动。天剑宗弟子抬着楚墨的残剑闯入,剑身上的魔纹在测灵碑光芒下清晰可见,三长老趁机大喝:“楚墨长老被魔族附身,足以证明于云裳早与魔族勾结!玄冰宫若护着她,便是与天下修仙界为敌!”
萧墨寒的脸色瞬间冷下来。他知道三长老在等这个机会——楚墨的“背叛”能坐实云裳的罪名,也能斩断天剑宗内最后一股支持于长生的势力。但他更清楚,楚墨临终前塞进云裳掌心的九幽冥火图,以及她掌心与玄冰宫相同的剑茧,都在暗示着一个更大的秘密。
“玄冰宫从不受外界胁迫。”萧墨寒忽然将云裳护在身后,玄冥剑在掌心泛起蓝光,“今日我带她走,若有人阻拦——”他扫过殿内诸人,冰蓝的眼瞳里泛起杀意,“玄冰宫的寒潭剑,很久没饮过天剑宗的血了。”
三长老的本命剑再次出鞘,却在看见萧墨寒手腕的冰蝶印记时浑身一颤。那是玄冰宫宫主亲赐的“玄冥冰蝶”,意味着眼前的少年不仅是内门弟子,更是宫主首徒,地位堪比一宗少主。
“云裳,跟我走。”萧墨寒的声音突然放软,他知道此刻若硬闯,只会坐实“魔族同党”的罪名,“玄冰令的盟约,连你们掌门当年都盖了血印。”他指腹抚过玄冰令背面,那里果然有于长生的剑心血印,“你想去寒潭找楚墨长老说的秘密,对吗?”
云裳抬头,撞见他眼中一闪而逝的关切。爹爹留下的残刃碎片还在掌心发烫,九幽冥火图的边角刺痛着她的掌心,而苏若雪袖口的牵机花香气,此刻正顺着殿门的缝隙飘进来——她知道,若此刻留在天剑宗,等待她的将是比柴房更可怕的牢笼。
“我跟你走。”她低声道,指尖悄悄攥紧九幽冥火图,“但我要先去剑冢一趟。”
萧墨寒点头,袖中翻出一枚冰蓝色玉简:“玄冰宫的传讯玉简,捏碎可直达寒潭。”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她胸前的承影剑穗上,“你爹爹当年在玄冰宫住了三年,寒潭的剑穗阵,是他亲手布下的。”
雪越下越大。云裳跟着萧墨寒踏出殿门时,看见苏若雪站在台阶下,苍白的脸上带着惯有的温婉笑意,却在看见她掌心的九幽冥火图时,眼底闪过一丝慌乱。十年了,这个总给她送伤药的师姐,终究还是露出了破绽——那枚“忘忧丹”,那包“洗灵散”,还有今日的“引魔香”,原来从爹爹陨落那日起,苏若雪便一直在试图掩盖她的灵根。
“小师妹,路上小心。”苏若雪上前,袖中滑出一个锦盒,“这是万药谷的‘雪魄丹’,可压制灵根反噬。”她的指尖在锦盒上快速划过,留下一道几乎看不见的魔纹——那是能追踪灵根波动的“牵机引”。
云裳接过锦盒,指尖故意擦过她的手腕。苏若雪的僵滞瞬间被她捕捉,那是修炼魔族“易容术”才会有的灵脉紊乱。原来,真正的苏若雪或许早已死去,现在站在她面前的,不过是借尸还魂的魔族细作。
寒风吹过剑心碑,将承影剑穗的银线吹得猎猎作响。云裳跟着萧墨寒走向山门外的玄冰舟,掌心的九幽冥火图突然发烫,碎片边缘的火焰纹路,竟与爹爹剑鞘上的双鱼纹完美契合。她忽然想起楚墨临终前的眼神——那不是背叛者的疯狂,而是守护者的决绝,他用自己的死,为她撕开了一条通往真相的裂缝。
玄冰舟在雪空中滑行时,萧墨寒忽然开口:“你掌心的剑茧,是用寒潭水混着剑穗血淬炼的吧?”他看着她惊讶的眼神,唇角泛起极浅的弧度,“我小时候见过一个人这样练剑,他说,剑穗是剑的魂,要用灵脉血来养。”
云裳的呼吸一滞。那是爹爹教她的练剑口诀,从未对旁人说过。她忽然意识到,萧墨寒与爹爹的关系,或许远比她想象的更深——十年前的冰原相遇,玄冰令的盟约,还有他对寒潭剑试的熟悉,都在暗示着,爹爹曾在玄冰宫留下过更深的痕迹。
舟下是万丈悬崖,积雪覆盖的剑冢在云雾中若隐若现。云裳摸着胸前的承影剑穗,穗尾的银线不知何时多了一丝血色,那是方才净化魔气时,爹爹的残魂血珠融入的痕迹。她忽然明白,楚墨长老拼死送来的九幽冥火图,萧墨寒手中的玄冰令,还有苏若雪的种种算计,都在围绕着同一个秘密——她的阴阳灵根,她体内的承影剑残刃,还有爹爹用十年寿命为她铺就的,那条通往寒潭剑穗阵的路。
寒潭血珠,剑穗共生。
当玄冰舟掠过天剑宗牌楼时,云裳回头望去,测灵殿的飞檐上,苏若雪的身影正被风雪吞噬,她袖中滑落的,正是方才楚墨长老留下的魔纹令牌。而在她脚下,楚墨长老的残剑正被风雪掩埋,剑身上的血珠,正顺着剑穗纹路,渗入天剑宗的土地——那是爹爹布下的最后一道阵眼,也是云裳即将在寒潭深处,解开的第一个谜题。
萧墨寒忽然递来一块帕子,上面绣着玄冰宫的冰蝶纹:“擦一擦吧,你眉心的血珠,像极了十年前在冰原看见的,落在剑穗上的星光。”
云裳接过帕子,忽然发现他的袖口染着自己的血,那是方才替她挡楚墨血爪时留下的。冰蝶纹帕子擦过眉心时,她忽然想起爹爹说过的话:“剑穗所系,生死相牵。”此刻,她与萧墨寒的剑穗,正隔着玄冰舟的风雪,在天地间划出两道交缠的光痕,如同十年前剑冢崩塌时,那两枚相触的玄冰令,拼出的那个完整的,关于长生与守护的图腾。
寒潭在望,血珠初凝。
云裳看着掌心的九幽冥火图,忽然明白,爹爹留下的不仅仅是一枚玄冰令,而是一个跨越十年的局——局中棋子是她的灵根,是萧墨寒的魔骨,是楚墨长老的死,更是藏在寒潭深处,关于阴阳灵根、关于神魔共生的,那个足以颠覆整个修仙界的真相。
而她,即将握着承影剑穗,踏入那片结着千年玄冰的寒潭,去寻找爹爹留在世间的,最后的血誓与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