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悟空登场!最初是猴子却也是个秀才
《西游记》说到唐玄奘初遇孙悟空,场景是这样的:
正在那叮咛拜别之际,只听得山脚下叫喊如雷道:“我师父来也,我师父来也!”唬得个三藏痴呆,伯钦打挣。毕竟不知是甚人叫喊,众家僮道:“这叫的必是那山脚下石匣中老猿。”太保道:“是他,是他!”三藏问:“是什么老猿?”太保道:“这山旧名五行山,因我大唐王征西定国,改名两界山。先年间曾闻得老人家说:‘王莽篡汉之时,天降此山,下压着一个神猴,不怕寒暑,不吃饮食,自有土神监押,教他饥餐铁丸,渴饮铜汁。自昔到今,冻饿不死。’这叫必定是他。长老莫怕,我们下山去看来。”三藏只得依从,牵马下山。行不数里,只见那石匣之间,果有一猴,露着头,伸着手,乱招手道:“师父,你怎么此时才来?来得好,来得好!救我出来,我保你上西天去也!”
可在宋代的原始版《西游记》中,也就是那本《大唐三藏取经诗话》中,孙悟空却变成了一名白衣秀才,而且指明了是从正东而来(这正东,倒是印证了《西游记》开篇花果山的位置,那是在东胜神洲的傲来国)。见了唐僧,居然还懂得礼数,会作揖喊万福,客套完了这才问唐僧:“和尚你去何处啊?是不是要去西天取经啊?”
唐僧回话,倒是正经得很:“贫僧奉了天子的诏敕,说是东土百姓尚未皈依佛教,所以前去取经啊!”
这秀才下面的话可就有点玄幻意味了,他说和尚啊,你生前啊已经去取经取了两趟啦,都是途中遇难,这次再去啊,恐怕还是千死万死,总归难逃一死!
秀才你这话说得,不咒人死吗?不过人家是得道高僧,所以唐僧倒也不生气,只是问他:“小兄弟啊,你咋知道的呢?”
白衣秀士这便打开了排场,告诉唐僧,我不是普通路人,而是花果山——且慢,以下就不是水帘洞,而是紫云洞,也不是齐天大圣,而是所谓“八万四千铜头铁额猕猴王”。
道明身份,后来的台词就与《西游记》中的悟空差不多了,他是来帮你和尚去西天取经的,要知道这西去天竺的路途,要七兜八转经过三十六个国家,其中多有祸难之处。《西游记》则说去天竺要经过十万八千里路,不管是十万里路还是三十六国,总而言之都是一种虚指,说路长多事而已。
有一点是一样的,那就是不论这八万四千铜头铁额猕猴王,还是那齐天大圣孙悟空,此后都有了个浑名,叫作“行者”,这边叫猴行者,那边是孙行者。
虽然猕猴王的称号比不上齐天大圣那么阔气,这猴行者也没有那金箍棒,大致上也不会什么七十二变,可人家也有自己的能耐,譬如这一项,他会作诗。
《取经诗话》里,这猴行者的第一首诗是这样的:
百万程途向那边,
今来佐助大师前。
一心祝愿逢真教,
同往西天鸡足山。
这诗有点打油味道,关键倒不在诗歌做得如何,而是最后一句,他说这西天不是什么灵山,而是鸡足山。
那么,这鸡足山又在何处呢?中国也有鸡足山,说是在云南,但唐僧显然不是去那里采香蕉,他要去的是印度的鸡足山,在摩揭陀国,据说佛教禅宗的初祖迦叶尊者就在这山上入定,受佛陀嘱托,等待未来佛弥勒佛,并将佛陀衣钵传给弥勒佛。
可这又是怎么回事呢?难道唐僧的最终目的地不是如《西游记》中所说的灵山,而是这鸡足山?显然,这是受了禅宗思想的支配。许多佛教的早期经典都记载,说这里就是佛陀的继承人迦叶的入定地点,他要在此护持佛陀的衣钵,等待未来佛弥勒也就是中国人常说的那位笑和尚的到来。
所以唐僧也回了一首诗:
此日前生有宿缘,
今朝果遇大明贤。
前途若到妖魔处,
望显神通镇佛前。
这话说得可就直白了,方才你不是说前头妖魔多吗?好嘞,你就做我护法使者,一路打过去便是。瞧瞧,这不就是《西游记》的基本套路吗?
不过话虽如此,猴行者究竟有多少能耐,唐僧完全不知。于是便试探性地问他今年贵庚,猴行者的回答也颇奇妙,他不说自己多大,只说见过九次黄河水变清。
一听这话,唐僧便笑了。为什么呢?传统上有一种说法,说那黄河水每过五百年就会变清一次,按这个算的话,这猴子少说也得有四千五百岁以上了。这不好笑吗?他就教训那猴行者:“后生仔,莫说大话咧!”
猴行者也不恼:“你这和尚是凡人自然不知,我年纪再小,那也是经历过千秋万代的,要不然怎么知道你前生两回去西天取经,两回都被妖精给害了呢?法师你自己知道不?”
唐僧哑巴了。这什么话,我知道前生两回被妖精给吃了?你说我能知道不?他只好承认自己不知。于是猴便发话了:“你这和尚啊,就是因为学习佛法尚未学全,修行的道缘未满,所以才会这样啊!”
唐僧被这猴子平白无故抢白一顿,心里自然有些不甘,既然你说自己看见过黄河九度变清澈,好,就算是那样,那么你能给我说说,天上、地下,究竟是什么情形不?
猴子也不谦虚,这些事,我又有何不知呢?
唐僧就问他,今天天上有什么事情发生?猴子这就掐指一算,说,今天嘛,是北方的毗沙门大梵天王在水晶宫请客吃饭。
这毗沙门大梵天王又是哪个呢?原来就是我们常说的四大金刚之中的北方多闻天王,右手持宝伞,左手握银鼠的那位。玄奘之后的大唐天宝年间,安西被异族军队围攻之际,据说这位毗沙门大梵天王就曾在北门楼上出现,放银鼠咬断了敌军的弓弦,又放出三五百名天兵天将,鼓声震天动地,异族军队便溃败而去。
据说也正因为此,这毗沙门大梵天王便成了中国军界的军神,在四大天王中也位居首位。而到后来,这种信仰又东传至日本,日本战国时代那位越后军神上杉谦信,就以毗沙门天降生在日本自居,但凡出战,他的军旗上必画着这位大梵天王。
这会儿,唐僧便起了个念头,他对猴子说:既然你这么厉害,何不带我一起去他的宫殿赴宴呢?
猴子毫不推辞,说这个方便,这就让唐僧闭上眼睛,许久之后再睁开眼时,师徒一群人,已然身在北方多闻天王宫。香花、斋果、鼓乐、木鱼,样样不缺,更有五百罗汉到来,一起推演佛法。
自然,这是仙界,唐僧这一帮人忽然到来,不免将俗世凡人气玷污了神佛,那多闻天王就开口问话:“今天是怎么回事啊,怎么有凡人的俗气啊?”有人就解释,说是下方的大唐国有个和尚叫玄奘,一行七个人来到这水晶斋上,所以才会有俗人气。
一听说是玄奘,这多闻天王还真就毫不嫌弃,反而加倍客气起来,要请他上水晶台就座。唐僧想谦让,却让不了这天王的热情;若要真上呢,却又上不去!正在为难的时候,一边有个罗汉说话了:“唐僧毕竟是肉眼凡胎,上不了水晶台,还是入沉香座吧!”这沉香也算是顶级珍贵的,可毕竟是人间之物,唐僧上去,果然行了。于是一帮罗汉就请他讲《法华经》,要说这也奇妙,这些神仙罗汉界的人物,居然要听一个凡人讲经,而且听完之后评价还高得很,说是好像瓶子里倒出水来一样,“大开玄妙,众皆称赞不可思议”。
吃完这顿斋饭,唐僧便要告辞,那帮罗汉却过来吐露剧情,说是以往你也曾两度去西天取经,可都被一个妖精给害了,你知道他是谁吗?
唐僧自然要问,罗汉这便说出三个字来:“深沙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