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时间中若有若无的线条-3

阴雨连绵，猎人丰卡牵着枣红色的马离开了森林小屋，沿着山道向下走，卡帕鹰在头顶盘旋，他没有理睬它，山下的那座次维时空的城市好像隐藏在雾气当中，什么也看不清。

雨点打在城市的街道上，在窗外发出沙沙的声响，这是一幢沿街建筑里狭小的办公室，挂在天花板上的风扇孤单地旋转着，扇叶下方的办公桌后边坐着一个记录员。他总是喜欢更凉爽一些的感觉，因为对面的科长外出，这间办公室现在成了他专属的房间。当下的感觉才是最重要的，他想，几个小时的自在也不错，人们不是说唯一不变的就是改变吗？心情的改变也算，须臾的快乐也能给日后增加些亮色，因为灵感会随之而来，会因此发生一些新鲜事，尽管他还不能确切地知道那是什么。它们来到窗户上就是为了告知吧，也许未来的发生都映在这些赶早的雨滴里。他却没有因此站起来走到窗前去确认一下。

隔壁房间的女事务员正在接电话，时而咯咯地笑上几声。她能分清这栋楼里每个人的职务高低，平时对坐在隔壁房间里的他爱答不理的，感受到这一点只需要一个疏远的眼神，因此，她现在的笑声在他的耳朵里远没有她自己想象的那么动听。

记录员打开桌子的抽屉，从里边拿出两张复印件，每张纸的上边都写着几行字，他一边看，一边左右活动着有些发僵的脖颈。

其中的一张纸上写着，“制瓦厂厂长先生，你好。我是猎人丰卡，看到了你登出的寻人启事，对比上边的照片，我能确认在山里见过那个叫做伊云的人。当时我正在下山的路上，他站在一棵大树后边，好像躲避着什么。我走过去与他聊了几句，他放松了一些，问我是否在山里见过卡帕鹰，好像对那种飞禽怀有特殊的兴趣。恰好当时天上飞过了一只，我指给他看，他却没有特殊的表示。顺便说一下，那天我在山下还遇到了特勤局的海夫专员，他也在寻找你要找的人。希望以上信息能帮到你。”

丰卡的身影在纸上跃动，他拿着耙子把干草插起来，扬进马圈里，一条带斑点的灰狗在他前后跑来跑去。

记录员又把视线投到另外一张纸上，上面写着，“丰卡先生，你好，我是制瓦厂厂长埃尼。谢谢你提供的消息。我一直没有找到伊云，海夫专员也是如此。不过，我会按照承诺给你支付相应的报酬。”

记录员听到了卡车开进院子的声音，那个院子在隔着走廊的另外一侧，地面的泥浆正在轮胎旁边飞溅，他认为自己是一个明察秋毫的人，听，砰的一声，车门关上了。

记录员把那两张纸放回到抽屉里，顺手又拿出第三张纸来，这是一个原件，看上去皱巴巴的，因为他曾经把它揉成一团扔掉过，上边写着，“特勤局海夫的证词：我从追踪伊云的沙漠里无功而返的时候，在路上遇到了一个当地人，他说认识伊云，因为他的邻居当中有一个叫做格芙的女人，是伊云的恋人。伊云到那里的目的因此变得模棱两可了起来，是逃生，还是约会，或者二者兼有，我不知道。无论如何，看起来他都与那里有缘。”

那是一片绿洲，湖水只有在雨水充沛的季节才出现，映出远山和天上的云彩。这样的话，证人的责任也会因为伊云不可解的行动而含糊起来。记录员想了想，把这张纸揉成一团，扔进了废纸篓里，没有再去捡它。

走廊上响起了一阵嘈杂的人声，声波似乎在从门缝挤进来。记录员站起来，把上衣的扣子系好，向门边走了过去。他推开门，走到了走廊上，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香水味混合着黏土的味道，他看见埃尼厂长正站在走廊上，刚才开进院子的是他的卡车。

埃尼的脸上胡子拉碴的，身上穿着黑色的皮夹克，似乎正在与事务员发生争执。

看到来了帮手，事务员对走过来的记录员说，“埃尼先生说要见科长，我告诉他科长现在不在，让他先回去，或者在接待室里等着，但是他非要自己进来看看。”

“这也不都怪他，”记录员说，“连我有时都搞不清楚科长到底是真的不在还是不想见人。”

“海夫专员？”厂长看见记录员，脸上露出吃惊的表情，“你调到这里了？”

“我已经不是专员了，”海夫说，“请到我的房间坐一会儿吧。你不是正打算进来吗？”

“科长真的不在吗？”

海夫点了一下头。

“那我也许应该在接待室等着。”埃尼说，似乎刚刚听到这样的劝告。

“即使科长回来，也不会比一个熟人更关照你的。”

海夫坚持把埃尼厂长请进了自己的办公室，让他在科长的椅子上坐了下来。事务员在走廊上撇了一下嘴，走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