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陇西攻略（下）
得知襄武进攻受阻，我忧心忡忡。眼见防务日臻完善，也暂时无事，我把陇右军事托付给王平，亲自到了襄武。跟我来的只有百十名护卫和傅佥、黄崇、马承三个半大孩子，带他们来，为了让他们见识一下真正的战场。
我到达襄武后，向诸葛亮仔细询问了战况。说起游楚的守城之法，诸葛亮赞不绝口，让他一时无计可施。不过这也不能怪他，他最擅长的是利用八阵在野战中歼敌，而非攻城。更何况，在守城方有备的情况下，攻城战在这个时代是最难打的。很多人非要用司马懿的战绩来否定诸葛亮，却不知道司马懿大胜的多是些末流角色。就算是在出其不意的情况下，他以数倍大军攻打孟达还打了半个月，后来攻辽东更是打了百天。
诸葛亮爱惜兵力，我到达的时候已经好几日没攻城了。
进入大帐落座后，我问：“相父，我们一万多大军在此，每日不攻城就耗着也不是办法吧？”
诸葛亮说：“陛下，虽然如今暂无好的计策攻城，但也并非什么都不做。陇右农田多种小麦，马上就要进入收获季节（冬小麦阴历六月便可以收获），我们可以先将麦子收割以作为军粮。想来，陇西城中存量应当不多，只要守城魏军开始心慌，我们就有机会了。”
我也没什么好办法，只能先这样做看城内的反应了。
凉州，武威郡，姑臧。
凉州刺史府内，徐邈看完书信，高兴地对身边一个身着甲胄的中年男子说：“伯道，你的守城之法当真是天下无双。仲允（游楚字）来信，按你方略所说击退了蜀军进攻，焚毁了对方大部分器具，近几日诸葛亮已经不敢轻易攻城，他才有机会派人传信给我。仲允说，城中粮草足支三月有余，在粮尽以前襄武应该不会有失。”
这个中年男子，是太原人郝昭郝伯道。他为人雄壮，少年从军，屡立战功，目前官拜扬威将军（历史上郝昭的官职没有明确记载，只说是杂号将军）。
郝昭谦虚回道：“全赖刺史大人指挥有方，才能挡住蜀人北上。只是，看此番形势，诸葛亮不得陇西不会轻易退兵，关东援军一时半会也赶不上，三个月之后该当如何？”
徐邈笑道：“伯道勿忧，三个月之后，天气转凉，秋高气爽，正是我们出兵的时候。若非现在酷热难耐，我恨不得现在就出兵让诸葛亮见识一下我们凉州精骑的厉害！”
徐邈和羌人、胡人打交道，从不过问他们小的过失，但如果犯了大罪，先通报部帅。让他们知道，然后斩首以示众，因此深得百姓信服和敬畏。凉州人口本来就比较少，其中大多还是胡人，为了弥补兵力不足的问题，凉州军中很多是羌胡骑兵。西凉苦寒，羌胡人个个精于骑射，骁勇善战，只是他们能耐饥寒却怕酷热。以徐邈的威望，就算强令他们出战也没问题，但士气不高，正好游楚来信，称可以继续坚守，让徐邈能够安心静待天时。三个月后，不止自己的军队战力达到最高峰，蜀军必然也已经疲敝不堪，此消彼长之下，徐邈有信心一击必胜。
麦收时节很快就到了，我们留守三千人防备城中魏军，其他人都到田里收割庄稼。我跟诸葛亮亲自站在地头鼓舞士气，大家干的热火朝天，不过几天就把襄武周边的麦田打扫一空，收获的粮食足够这一万五千大军吃几个月，以后再也不用辛苦从后方运粮了。
从始至终，游楚就在城内看着我们收粮食，并没有出击阻拦的意思，让我们的计划落空。其实，我们外松内紧，本来是留了伏兵等待他们出城抢粮食的。不过，虽然他们没有上当，我们白白收获了这么多粮食还是很开心，收完粮食当日，我们就在襄武城外搞犒军活动，就为恶心城内守军，不信他们的士气不受影响。
当天晚上，心情大好的我睡得也特别香，直等到日上三竿才醒来。我洗漱完出帐查看，见黄崇、傅佥、马承三人每个人手里抓着几只鸟雀，问道：“你们在干什么？”
黄崇高兴地冲我说：“陛下，我们昨日往营中运粮的时候散落在地上一些，引得城中鸟雀前来啄食，叽叽喳喳，让营内将士们很不喜欢，所以我们设了陷阱捉住它们，晚上烤了分给大家吃。”
我责备道：“胡闹！军营重地岂是你们小孩子家乱来的，把陷阱都撤了，不要耽误将士们在营中走动。”
三人一脸委屈，不情愿地说了声“哦”就准备去撤陷阱，我脑子里突然想到了什么，急忙把黄崇叫回来问道：“你刚才说什么？城里的鸟雀？你怎么知道的？”
黄崇被我突然转变的态度吓了一跳，一脸懵地回答：“我早上出营的时候亲眼看到有几只是从城里飞出来的，再说，如果是野鸟，它们怕人，不会轻易进入军营这种地方的。”
我高兴的摸着黄崇的脑袋瓜：“真是个小机灵鬼，你们现在去挑几个军士跟你们一起捉雀，越多越好，要留活的。”
黄崇嘴里嘟嘟囔囔：“又不嫌我们胡闹了吗？”
黄崇被我在宫里培养多年，跟我一点都不见外，我笑着踢了他一脚：“就你小子话多。”
黄崇他们抓麻雀的陷阱很简单，就是用木棍支起筛子，下面撒上粮食，用细绳拴住木棍，人拿着另一头远远地藏起来。等到麻雀进入陷阱里开始吃粮食，一拉木棍就可以扣住。天黑前黄崇来跟我复命，抓到了将近百只。
我早已命人准备好杏核以及艾草等火种，先取了十只在帐篷里尝试，见没问题就叫来诸葛亮说明计策。诸葛亮听完拍案叫绝，对我说如此一来襄武城不日可下。
第二天，我派人打造灭火工具、装满水车，黄崇等人继续捕雀，到下午又捉了一百多只。准备妥当之后，在黄昏时分批放飞。
诸葛亮坐着木轮车亲自来到襄武城下叫游楚答话，不多时游楚在城上露头。
诸葛亮说：“游仲允，我大汉王师北伐，自有神明相助。陛下念上天有好生之德，不愿多增杀戮，怎奈你冥顽不灵，如今还不投降，休怪我以天火焚城！”
这话让游楚听得莫名其妙，先前你多次进攻都被我打退，后来直接都不敢再攻城了，现在突然过来没头没脑地说这么一句，唬谁呢？游楚回道：“诸葛孔明，枉你号称智者，战场之上对我襄武束手无策，反倒在这里装神弄鬼，不怕天下英雄耻笑？”
此时天色已黑，诸葛亮在月光映衬下飘飘然如神仙之概，他从木轮车上起身，轻摇羽扇笑道：“你现在回头，看我所言是否为虚？”
游楚猛然回头，眼前的一幕让他惊恐万状：城中突然间四处火起，无数火花在暗夜中炸裂开来，一团团移动的火焰如同幽灵般四处飞舞。烈焰升腾，襄武瞬间变成一片火红色的海洋。城中百姓纷纷跑出来救火，可是着火的地方大多在屋角、檐下、房顶等难以企及的高处，火势越来越大。
游楚失魂落魄道：“怎么可能、怎么会……”
诸葛亮一声大喝：“游楚，你已经穷途末路，还要让城中百姓与你一起为魏逆殉葬吗！”
游楚回过神问道：“丞相，若游楚现在归降，能否先劳烦大军进城灭火？”
此时我已经带着数千人的灭火队来到诸葛亮跟前，诸葛亮指着身后说：“那是自然，陛下早就命人备好救火之物，只待仲允开城门便可入城。”
游楚高呼：“请陛下、丞相稍候。”
说完下城，不多时，襄武城门大开，游楚袒露左臂（“左袒”是太尉周勃向大汉表忠的方式，见《史记·吕太后本纪第九》），仓促之间没有找到荆条，竟然背负了一根木条向我请罪：“游楚不识天命，顽抗王师，累及陛下、丞相亲至，让陇西百姓生灵涂炭，请陛下、丞相治罪。”
我扶起游楚，亲手去掉木条，解下身上的蜀锦披风给他，安抚道：“仲允恪尽职守，如今为了百姓安危又不惜弃城归汉，这样的好官朕与相父哪里舍得怪罪。如今救火要紧，朕稍候再与仲允细谈。”
说罢，我对身后将士下令道：“救火队进城灭火，军医队跟上医治受伤军民。入城之后，不得侵犯百姓一丝一毫，违令者斩！”
其实，经过这些年全军上下的建设，我们纪律严明，根本不需要吩咐将士们就知道该怎么做。我是给游楚听的，像他这种爱民的好官，新降之后如果不说这话他很难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