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创作自由
燃燃快到家了，她提前给表妹打了个电话：“你在哪儿？”
“我在拍戏呀。有什么事吗？”
“项目结束了，我今天就搬回去住了。本以为可以见到你的。”
“想我啦？今天晚上就可以在电视上看到我了。”
“你拍的那部职场戏那么快就上了吗？”
“没有。是之前拍的。一部古装，《孔雀东南飞》。”
“悲剧吗？现在有人承受得了悲剧吗？”
“甜剧甜剧，放心食用。嘘！不要剧透。”
“你到底拍了多少戏啊？”
“有得拍就拍。我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机会的。”
挂断电话，燃燃回到家里。此时，她的手机响了，尾款已经到账，燃燃兴奋地蹦了起来，喜悦充满了全身。可是她不能告诉父母，因为父母并不知道她已经换了行业。她也不能告诉朋友，因为她不能告诉任何人她参与了火妹儿的创作。所幸大喜和大悲本来都是不能持续的，燃燃傻笑了一天后，兴奋劲就全部消散了。接下来，要找到可以持续投入的事情才是重中之重。凭什么先生和火妹儿都不能画了，燃燃想尝试画自己的童年，童年游戏时的快乐是支撑她克服一切艰难时刻的良药。
题材想好了，具体要画什么，又要怎么画，燃燃却迟迟没有头绪。表妹的戏真的爆火了，这次她依然和韩诺组CP。每天要上好几条热搜，大家都在讨论，燃燃也加入其中凑热闹。不知不觉半个月过去了，剧播完了，虽然结局有点类似梁祝化蝶似的强行大团圆，大家也勉强能够接受。可是燃燃觉得有些膈应，到最后男女主角依然不能掌握自己的命运，他们能做的只有逃离。解决问题的方法绝对不是告诉自己那根本就不是个问题，相爱并不能战胜一切。
知之红了，很久之前为人问津的网剧居然跟着火了。网剧叫《宿命的枷锁》，是单元剧，里面讲诉了几个人们难以逃脱的宿命：贫穷、阶层、性别、分工。剧中每个人总是受自身所处的环境所限，不管时空轮回多少回，都无法改变自身既定的结局。流民始终无法衣食无忧，亡国之君始终无法让自己的王朝再延续一世也无法拒绝皇位，女儿始终要为家庭的利益牺牲，铁匠始终成不了建筑师。有些人看后释然，毕竟自身的不幸并非全是自己造成的。有些人看后愤怒，认为现实并非如此，人人都有打破自身宿命枷锁的勇气和机会。
不管人们有多少分歧，在知之演的那个单元却鲜有分歧。大家一致认为女主不应该在自己母亲离世时露出诡异的微笑。有人在网上发起众筹要求重拍结局。知之在自己的官方社交账号公开发声，坚决表示，就算众筹成功也不会重拍结局。一石激起千层浪，网友纷纷攻击燃燃，说她是个不孝女。
W娱乐非常不满知之这种破坏自身形象的行为，要和她解约，并承担巨额赔偿。知之被暂停了所有活动，也只能和燃燃一样成天待在家里。可是知之并不颓废，依然每天坚持早起，练功，健康饮食，护肤，锻炼身体。受知之的影响，燃燃也决定改变自己的生活状态。毕竟克服没有产出的焦虑的最佳方法就是让自己动起来。
几天过去了，舆论的风向一点也没转变。燃燃怀疑知之的公司不作为，忍不住询问表妹：“你怎么不发条微博澄清一下？你只是不想重拍结局，又不是坚持自己演的是最好的。”
“我的所有官方账号都被公司收回去了，他们说怕我再不冷静。难道我没有创作的自由，我不能表达自己的观点，我只能说正确的话，办正确的事，活成一个假人？”
“你是公众人物，享受了名人红利，当然应该谨言慎行。”
“我连创作自由都没有吗？我创作出来的作品不好，他们不喜欢，可以骂，但是不能干涉作品本身。他们怎么可以用不孝来攻击我呢？”
“你演了一个不孝女，他们认为你是认同她的，如果你不认同你就不会那样演。”
“他们根本就没有好好看戏，这是一个简单的不孝女的故事吗？这是一个打破宿命的故事，创作的灵感还是来自于你的一首打油诗呢。”
“我只看了片段，不了解整个故事，怎么还和我有关啊？”
“你之前发在朋友圈里的。你设置了权限，现在看不到了。你自己找找吧，就叫《宿命的轮回》。”
燃燃点击搜索，看到自己曾经写了这么几个押韵的句子：
未被关怀过的女孩，
难以发现女儿可爱。
生下儿子传宗接代，
这始终是最好安排。
嫁作人妇只生男孩，
孙子才算作第三代。
生命意义重新洗牌，
不能找到更好替代。
就算一切能够重来，
你做母亲我做女孩，
无怨无悔无惧伤害，
是你我注定的未来。
燃燃一脸嫌弃：“不敢相信，这是我写的。狗屁不通。”
“这个剧是单元剧。投资特别少，工期特别短。导演就是编剧，他在现场边写边拍。每一个单元我都参演了，本来只是演配角。我把你的诗给导演看了，他马上来了灵感，克服困难多拍了一个单元，让我演主角。这个戏上架几年了，点击率低到可以忽略不记，连评分人数都不够。要不是因为视频软件推荐，谁会想起它。本来我挺开心的，至少对导演是个机会，他说不定可以重新拍片。可是我问过他，他和我想得一样，就算众筹成功，他也不会重拍结局。作为一个创作者，连创作自由都没有，那我们只能沦为别人表达自我的工具。创作者需要观众，但是不能被观众绑架。这是我的底线。”
“前方的损失比收益更能说服人，我相信你会改变想法的。”
“我当初就是想红，红了可以拍更多戏。可是我的表达越来越受集体审美的限制，我真是越来越不确定我的选择是不是对的。或许我的钱还不够多，我需要更多的话语权。”
“表达都是有风险的。这世上不确定的事情太多了，大多数人觉得至少我妈妈爱我这一点是可以确定的。可是你的表演破坏了他们的想象。”
“我只是一个演员。我演什么难道什么就能成真吗？本质上还是他们自己怀疑了，不是吗？”
“你说得不错。但是犯众怒的事情还是不要去做。你承受不了成吨的恶意。还有，难道你真的怀疑小姨对你的爱吗？她一直都很信任你，从小到大都没有干涉过你的决定，都是全力支持你的。”
“没有人会把情感忽视解释为信任，不干涉不等于支持。姨妈才是全心全意为你好！”
“没有人会享受情感绑架的。”
两人异口同声说了一句：“身在福中不知福！”然后相视一笑。
W娱乐终于有了动作，请了公关公司帮知之品牌重塑，但前题是知之要重签协议，延长合同期限，并且规定合同期内恋爱结婚都要提前向公司报备。知之觉得自己被算计了。
燃燃安慰到：“真是戏演多了，爱编故事，你不要把前后发生的两件事强行因果。能解释为意外的就不要解释为恶意。世界不是围绕着你转的。我们真正能控制的事情微乎其微。”
“不能完全控制，可是他至少利用了这种情况。还好，我也跟他谈了条件，我不能让他拿火妹儿的事情再威胁我一次。马上我会参加一个保护海洋的慈善晚宴，我会澄清，你才是真正的作者。”
“这样你的粉丝很可能脱粉回踩的。你不用澄清，没有你谁会知道火妹儿啊？我是绝对不会说的。”
“我知道。但是X科技有你的原稿，当初他们就是以此威胁王总转让了版权。”
“可是现在他们也入局了，他们也不可能说。”
“只是现在不说。这简直就是悬在我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