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孤魂野鬼（1）

牧尹守在尹莲身边，安静地望着远处钓鱼的秦云。秦云刚刚在钓钩上串上一截蚯蚓，用力往河中心一甩，就见鹅毛浮漂在水面荡了几荡，就沉入水中。然后他将钓杆插在河边的泥土里，坐在一块石头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水面的动静。

尹莲手里握着画笔在为他画画，画得很慢。她时不时抬起脸来仔细地端祥着秦云的神态，然后往画布上涂着油彩颜料。阳光扑落在河水里，显得眼前一片空灵、清新。令人心旷神怡。

静，但因为山间有水流的声音所以显得更静，尹莲几乎能听见自己的呼吸。恍惚也能听见小牧的呼吸。尹莲最近越来越感到小牧离她很近，似乎与她只隔着冥冥中的一层纸，有时貌似已经拥有了他，可是一睁眼却又失去了他。就好像，小牧在故意和她捉迷藏。

而此时此刻，小牧似乎循着水声又来了。小牧披着一身阳光，头发还是那么长长的，只是胡子短了，小牧笑眯眯地站在她身边，“莲，你也在画画啊？”

“是啊，在画一个朋友。”尹莲满心幸福地说。

“来，我帮你画。”小牧说着从尹莲手里夺过画笔。大笔一挥，画布上原本静谧灵透的色调马上变得不安分起来，画布上的河水在沸腾，水边的鹅卵石长出了脚似的跑了起来，就连画上的秦云也摇身一变，变成了一条红鲤鱼，扑通一声跃入了冒着气泡的河水里，浮出水面的，唯剩了一副骨架。

“小牧，你画的是什么？”尹莲惊恐地大叫了一声。

“没什么，我恨这个狡诈小人。”小牧又是大笔一挥，画上那副骨架化成了骨灰，散在空气中，落在地上，与沙土一样再也分不清。

“莲，你怎么啦？”秦云听见尹莲一个人在那里大喊大叫，像中邪一样，慌忙跑过来，抓住她的肩膀摇晃着她。“莲，你醒醒。”

尹莲呆滞地盯着秦云的脸。过了一会儿，她又转过身往画布上望去。那里面的秦云不见了。

“发生了什么事？”秦云狐疑地也往画布上望去，画布上乱糟糟一片，他竟看不明白是什么。尹莲却是看得明白，她叹了口气，歉疚地说，“小牧不让我画你，云啊，真的对不起。”

“没啥，许是你太累了。今天就不要画了。走，跟我去钓鱼？”秦云感到这个事有些蹊跷。大山里老一辈人常说孤魂野鬼之类的话，秦云却从来不相信。他一个人在深山里采药，也从来没遇到过鬼魂这些东西。只是，看尹莲刚才的情形，却是有点像了。那么，鬼魂之类的东西总不敢近他的身，怕是跟自己的阳气过盛有关。

秦云拉起尹莲的手，又将椅子搬到自己身边扶她坐下，“你就看着我钓，好吧？”

尹莲点点头。“你以前经常在这里钓鱼吗？”

“不常来。只是有时候进山采药累了，会钓几条鱼烤着吃。”有鱼上钩了，秦云麻利地往上一提钓杆，一条巴掌大的青色鲤鱼就被钓了起来。

秦云很高兴。尹莲却是倒吸了一口冷气，她又想起了小牧将画布上的秦云变成一条鲤鱼，最后骨架化成了灰。那个，意味着什么？

“你怎么啦？”秦云扭脸瞧见尹莲又在愣神，担心地问。

“没什么。”尹莲晃晃头说。那条鲤鱼在水桶里不住地挣扎，极想重获自由的样子，“云啊，把这条鲤鱼放了吧。”

“为什么？今天你怎么总是怪怪的。”秦云沉着脸说。

“因为小牧——还是放了吧。”尹莲闪烁其词。

秦云不再说话，从水桶里抓起那条鲤鱼，一扬手就扔进了河里。“游远点吧，别让我再钓到你。”

就这样，凡是钓到鲤鱼，不用尹莲说话，秦云都是直接从鱼钩上取下来，统统将它们放生。尹莲心里稍稍舒坦了些。

看钓到大概有十来条鲫鱼，秦云就说先不钓了，把鱼烤了吃掉好去打猎。然后刮鱼鳞破腹洗内脏，只是拿盐稍稍腌了一下，就用树枝串起来往火上烤了。味道自然没有昨晚的烤肉香，但也有那种新鲜鱼的清香，吃进嘴里很爽口。就是刺多了点，肉还是挺肥嫩的。

吃了鱼，原来计划是留尹莲一个人在这里继续钓鱼，秦云去打猎。可是现在秦云对尹莲一个人在这里有些不放心了。就收起钓杆，说，“算了，咱不钓鱼了，莲跟我一起打猎吧。”

尹莲老大不乐意。“不是讲好的吗？怎么又变卦了？”

于是秦云理由充分白了她一眼，说：“你帮我画张画，我就留下你。”

尹莲一时哑口无言，只得服从。

因为考虑到尹莲腿脚不方便，秦云就没有带她去爬山打老鹰和野鸡。而是带她往山下去，山下通常是野兔栖息之地。走着走着，秦云突然好奇问道，“莲，你说今天小牧，他干吗不让你画我？”

尹莲不说话。

“可是，你昨天还好好画了我的？”

“那你说究竟为啥？”尹莲恼火了。

这回是秦云不说话了。难道，是因为昨晚和尹莲初试云雨之事，让那个孤魂野鬼的小牧，恨上自己了？可凭什么啊？自己喜欢尹莲，还要看一个鬼魂的脸色不成？他心里气愤到极点。恰巧一条倒霉的菜花蛇盘在一块石头上晒太阳，秦云将它当作了小牧的阴魂，一刀子捅下去，蛇头与蛇身就一分为二。他一伸手捡起地上赤练滚动的蛇身子，丢进了麻布袋里。

回过头他对尹莲意味深长笑道，“晚上做个蛇羹，帮你压压惊。”

尹莲瞪了他一眼，顾自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