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孤魂野鬼（3）

今晚的酒喝得不多。尹莲相信了秦云的话，以为自己昨晚真的是因为酒喝多了，而秦云是怕酒喝多后乱性，再发生昨晚那样的事，引火烧身。所以两个人只象征性地干掉一瓶啤酒。

月光如银，夜空蓝如明镜。山下黑黝黝的，树影如鬼影，在风中扭动腰肢。夜猫子的叫声就像哭丧似的，令人毛骨悚然。只是秦云胆大，对这一切无动于衷。尹莲也是在大山里独来独往生活了好些年，更不会在意这些虚妄之物了。

秦云坐在尹莲对面，手里捏着一条螃蟹腿，不由得就想到了小牧，他嘴角浮出一抹得意的笑，“莲，你说小牧不喜欢杀生？那他平时不吃肉？”

“嗯。”尹莲低着头，目光落在盘子里的蟹壳上。

“怪不得他那么瘦，一个大男人不吃肉，他信佛啊？”秦云继续追问道。

“不信吧。他只是爱惜苍生，心怀怜悯，跟信佛之人一样吧。”

“那我就弄不懂了，真的不懂他了。”秦云生怕自己多嘴多舌说出冒犯尹莲之言，说了句模棱两可的话。

“其实也没什么难的，”尹莲平静地说，“他相信世间生命皆有灵魂，所以轻易不去荼害生灵，在他的世界里，只有善没有恶。他怀着一颗对苍生的悲悯之心，希望将这份真挚的情感传达给世人，唤醒人们心中的良知和对大自然的敬畏之心。可是，没有人接纳他，眼睁睁地像看一个疯子似的嘲笑他，否定他的思想，排斥他的内心世界。而我却是懂他的，我很为他担心，怕他一直这样下去会崩溃掉。”

秦云没有说话，他默默地听着尹莲说话，觉得尹莲对小牧，太过纵容。那样一个孩子气的男人，连自己都养活不了男人，尹莲竟然如此在乎。

“在小牧最失意的时候，为了让他能振作起来，我托人买下了他所有的画。当然，至始至终都没有让他知道我参与了这件事，我只想让他相信自己的作品会有人接受，会有人欣赏。”

“你为什么要瞒着他呢，你可以直接向他坦白，这个世界他为什么非要在乎别人懂他？可他至少有你啊，你那么爱他，他难道对你一直的付出无动于衷吗？”秦云抱打不平道。

“云啊，你是不懂小牧才这么说。小牧也是一个自尊心很强的男人，你想啊，一个男人怎么可能承受得了自己所爱的人一辈子养着他，而自己一无是处？我跟他在一起总共有五六年吧，一直是我照顾他，就连他的画都是我费尽心思才帮他卖出一些的，这点钱根本维持不了两个人的日常花销。所以我才一直在上班，在工作，就是后来在BJ辞了职，跟着他在山东生活了一年，我也是一直在工作，没有我挣钱，两个人都只能喝西北风，你说，这样的处境他能接受吗？他也曾经和我提起过，叫我离开他，他说自己只能拖累我，他明明知道自己失去了我会生不如死，但他说这样下去两个人都会毁掉的。他不想看到这个结局。那个时候，他意志很消沉，也不再画画，每天像个幽灵一样在山里游荡。他不喜欢生活在城里，不喜欢看到大街上密密麻麻的拥挤的人群。他每天一大早就跑出了我俩在城里租住的小屋，直到晚上街道上没有人了才回来。我那个时候真的好担心他，担心他哪天出去之后就再也不回来了。那个时候我什么都听他的，他也是什么都听我的。那个时候，我们两个的心都脆弱得不堪一击，他说自己之所以回来是因为舍不得我，他晚上时常在黑暗里抱着我哭，说我们俩以后怎么办。我就好言安慰他说一切都是暂时的，会好起来的。那个时候我们两家的父母都知道了我们已经生活在一起的事情，我爸和我妈很难接受，不允我再进家门。所以在这个世上我也只有小牧了。

“迫于无奈，有天我跟最信任的同事小伟讲了小牧的境况，他于是给我出了个主意，自己假扮成从BJ来的画商，来我们家里买走了小牧的几幅画。当然是我出的钱。而我也不必担心，因为小牧从来都不去我上班的地方。所以后来到我们家买画的几乎都是我的同事，而小牧竟一直蒙在鼓里。这样一来，小牧的精神状态大为好转，那时候的小牧真的也像我期盼的那样，浑身充满了活力，每天唱着歌带着牧尹去往山间写生画画，那个时候的小牧，度过了他生命中最快乐的时光。我也深感欣慰，只要小牧能活过来，我觉得自己做什么都是值得的。我将买来的小牧的画锁进了大柜子里，一卷一卷的包裹得很好。我始终相信早晚有一天小牧的画会得到世人的承认，只是现在因为我们俩能力有限，没办法耗费大量资金策划营销他的画。毕竟，他的画要想被人接受，还需要一个漫长过程．．．．．．”

秦云被尹莲的话深深感动了，他承认自己很喜欢尹莲。但他的喜欢不是像尹莲对小牧那样的一味付出不求回报。他对尹莲的爱是建立在欲望之上的，他喜欢尹莲身上的味道，渴望占有她全部拥有她。而尹莲对小牧的爱，已经到了两个人灵魂相融、生死相忘的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