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51章 局外人
晚宴席间的欢笑声不断,但都故意避开询问费莱失踪几天里发生的事。
在有些人的骨子里,对这些难以启齿的事情闭口不谈是一种礼貌。
而有些人是单纯地不在乎。
一张长桌,笑容相同,心思各异。
对于费莱,这个宴会主角,大家流露最多的情绪还是对于他这些年在波士顿的经历产生的浓厚兴趣。
不过这些也都是恭维的表面。
毕竟,是老莫罗蒂与费莱产生了隔阂,又不是在座的各位。当然这个各位并不包括理察尔。
谁又没有在这七年里去上一趟波士顿呢?
无论是出于业务所需,还是去求学进修。
费莱也没戳穿,转而言笑晏晏地谈论起过去。
在这样一个家庭里,最最先学会也是最该学会的就是表里不一。
是谁说的来着:特伦奇家都是些虚伪的孤鬼。
如今也只是这句话的一个片面体现罢了。
在这欢声笑语里,半个小时过去了。
理察尔是最先吃完的,他吃的少说的多,在某些举动上更像是不喜欢这些美食。
吃完后,他便借口有事离开。
反常得让费莱都不禁侧目看去。
因为理察尔总会在吃完后还要俏皮地展现一下自己最近的见识。
听闻理察尔要离去,西奥多脸色有忽然一闪而过的不悦。
见他说的真诚,这位好大哥也没强留,只是起身说送理察尔一程。
两人肩靠着肩离开,在他们走后,费莱说要上厕所也暂时离开了宴席。
看穿一切的弗兰克笑了笑,只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般低下头去安静吃饭。
理察尔两人是往侧门去的。
出了门后,费莱也跟着绕道去了侧门一侧的杂物间,那儿正好能背着两人听到他们谈话的内容。
不过他只听到了简单几句。
“你这两周去哪了?”
“哦,我的好哥哥,你连我的人生自由也要管吗?”
“别说这些上不了台面的话了,你我都清楚我想知道的是什么。”
“西奥多,你可真严肃。好吧,和你说实话,我去了一座美丽的乡村,那里住着位被你买通从而辞职的可怜律师。我花了双倍的价钱从他手里买来了被你藏起的遗嘱,说实话,你出的价钱可真不少。等着吧,我会从官司里赚回这些的。”
对话顺着风传入耳朵,透过杂物掩住的老窗棂缝隙,费莱瞧着两人离去。
回到席间,费莱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晚餐很快就结束了。
而在西奥多的提议下,所有人都留在了这座久违的家里。
宴席散去后,老戈林领着琳恩和珍妮特两位女性大家长去准备过夜所需的换洗衣物和床被。
而因年龄相差不大,费莱、莱恩以及小辈们去顶楼阁楼里打发时间,顺便照顾晚餐后又精神起来的小露比。
消失在众人视野里的,也唯独三人而已。
特伦奇堡的二楼,靠书房的一侧有个小露天阳台。
这儿往往是老莫罗蒂平时无聊时歇脚的地方。
而今晚,它迎来了一批新客人。
不知何时,弗兰克携着他的未婚妻金斯顿小姐来到了此地。
两人开了一瓶私窖的红酒,坐在摇椅上亲亲我我。
橘黄色的墙灯映照着两人,还有天上飘落的细小雪花作陪衬,尤为暧昧。
不过很快就被有意前来的西奥多打搅了这样的氛围。
“真是不好意思,金斯顿小姐,”西奥多歉然说道,“能将您的丈夫借我聊一会天儿吗?”
“请便。”
弗兰克怀里的金斯顿小姐在见到西奥多出现的一刻便懂事地起身,说完后便拿起两人的酒杯离开。
等她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野尽头后,西奥多才冷声说道:“为什么不按我表达的意思去做。”
“做什么?”弗兰克反问,“现在不是你想要的结果吗?”
“嗯?”
西奥多什么都没说,只从牙缝里蹦出一个疑惑的音节,不怒自威。
“西奥多,你是不是当上位者当的太过习惯了?”弗兰克丝毫不惧,盯着他,“你有亲自过来表达过你准确的意思吗?你借了两位朋友的嘴过来说要我看管费莱,然后现在又跑来质问我,怎么,铁锈镶进脑子里了吗?”
如果说作为一母同胞的弗兰克身上有什么是和理察尔共通的。
可见的是他们如出一辙的锋利语言。
往往理察尔流连于表面,弗兰克将其藏起必要时才拿出。
“是你被走私的酒水蒙住眼,”西奥多讥讽道,这些言语远不如对方凌冽,“你看看你所谓的方法,就是差点将人变成痴呆?”
“你不派人去找费莱时就该想到的,我做的又不是什么良善生意,而不是现在像个野蛮人一样过来毫无缘由的质问我。”
西奥多冷笑两声,没回复,从怀里拿出根开好口的雪茄,点燃后吸啜上了一口。
弗兰克见他这样,没继续再言语攻击,反而伸手往西奥多将盖上盖的雪茄盒里。
然后照着他的样子点上了一根。
一口烟后,弗兰克才问道:“说说吧,为什么要求我看管费莱?”
西奥多眼神深邃,低声道:“费莱手里有个父亲单独留给他的遗产。”
“你怎么知道?”
弗兰克眼神变化一瞬,说不上是惊讶还是惶恐。
西奥多并没有注意到,他接着解释:“莱恩无意间提起的,说守灵那天晚上老戈林给费莱的。我结合费莱回来后的行踪,觉得是老头子留了些线索,至于藏起的谜底是什么,我只能往坏的想。
还有理察尔,他总喜欢做些让人发笑的事,话说你能不能管管他?”
弗兰没有回复他最后的问题,只是问道:“所以,你现在是在和谁博弈?费莱?还是理察尔?亦或者包括我在内的所有人?”
雪茄夹在手里,望着黑夜里看不出颜色的雪花,西奥多缓慢而有力地说出了一个名字:“莫罗蒂·伦纳德·特伦奇。”
“那你这辈子都赢不了他。”
西奥多将头转过来,长长地叹了口气。
“我从没想过赢下他,我只是想让费莱在探索的过程中偏离一个父亲设定的既定结果。”
弗兰克笑两声,说:“没差。”
西奥多斜睨他,语气冷冷的。
“令人讨厌的说法。”
“这是实话,”弗兰克头也不抬,接着说道,“很多时候不是你想把控就能把控的。你看父亲因病困于床上的时候,你买通了所有人,但是他还是靠着老戈林给费莱留下了隐私。就连现在,我们也不知道他到底藏起了什么东西。”
西奥多不知想到什么,眼里的阴郁更甚。
弗兰克看着他的样子,莫名说道:“有人和你说过,你越来越像父亲了吗?”
“嗯?!”
西奥多习惯用那种冷冽的哼声表达自己的不满。
实际上,就连这种小习惯都与老莫罗蒂相仿。
弗兰克有些好笑的看着他,没有拆穿。
良久后,雪茄抽完,弗兰克将烟头从往楼下抛去。
接着推了推眼镜,说道:“只要不打扰到我的生意,我没兴趣参与这些事情。
不过我得提醒你,小心些吧,家里可没有十足的蠢货。还有给你个忠告,别把费莱当作当初那个小孩子了,他的变化比谁都大。”
西奥多细细品味着,等他反应过来时,弗兰克只给他留下了一个背影。
以及一句回荡在廊道里的话。
“这就是个关于遗产的局,不到最后谁都说不清楚,究竟谁会是局外人,或许都是局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