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实践中的关系视角

关系视角的思维与行为方式，对于西方理论与实践来说都较为陌生。

2.2.1　人际关系方面的启示

中国人对“个体”的态度是关系哲学的重要组成部分。中国人用“仁者，人也”—人的意义在于仁（Chen，2001），来诠释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以及人存在的根本意义。“仁”，可以是人性，同时也可以是果仁、种子。这样一来，“仁”从语源学来讲就有两层意思：一是个人无法独立于他人存在；二是人与人之间的相互关系本身又孕育着各种新的可能性。

让我们想想那个关于声音的公案：“一根树枝落在丛林中没有人听到，难道，它真的有发出声音吗？”这里，声音只有当有人听见时才有意义。从关系导向的视角来看，人的存在也只有当其他人也存在时才有意义。进一步讲，一个个体的定义和重新定义往往取决于与之相关的外部环境。许多中国词语很好地展示了实际生活中的关系哲学，例如，人们用“患难夫妻”描述共同经历过苦难的伴侣，而用“世交”形容历经几代人的交情。

作为家庭与社会关系定义的个体

传统意义上，尊崇儒家传统的国家不是独立个体的组合，而是相互联结的庞大社会体系网络。这是因为，尊崇儒家传统的家庭单元承担着关键的道德角色。在儒学中，家庭不只是一个生产单元，它还有着功能性作用，体现着一种社会体系，在这种体系中，人们以道德为依托相互依赖、共生共存。儒家思想让人们成为社会的一员，在道德层面扮演某种社会角色，并通过这种方式让人们融入并归附于以孝道及其他行为准则为主导的社会体系中。这种道德规制体系通过角色的分配将社会准则内化，从而形成一个自我运转的自律社会。

中国人对家庭的重视也许可以被理解为关系哲学之社会性制度化的结果。在中国，对个人的看法往往与其成长的家庭密不可分。不仅如此，这种把个体置于其所处社会关系中的看法，也可以延伸到其他社会组织，从社会团体到教育机构、政党等。在各种不同层面的社会互动中，个人都不是自我封闭的主体，而是关系网中的一个联结点。^[1]

沿着这种思路，广泛讨论的“关系”的真正含义，讲到这里才初现端倪。关系常常被简单地译为“connections”（联系）。当谈到“关系”的时候，外国人有时把它等同于“排外”或“任人唯亲”。然而，尽管人们有时会滥用“关系”，但“关系”的核心是信任、义务和分享，这一点尤为重要。从这个意义上讲，我们可以把关系视作家庭关系系统的延伸。当然，关系的重要性并不仅限于中国。在儒家传统下，关系对商业和社会实践的影响尤为深远，并在全球经济中扮演着越来越重要的角色。因此，我们特别强调“关系”这个概念在中国情境下的内涵。

关系视角中的社交

建立与重新确认一种特定的社会秩序—即角色或关系组成的系统，是中国式交往的重要基础。就在中国商业社会中建立社会秩序来说，例如，对于新来者而言，得到中国人的认可，并用一种他们习惯的方式与之交往非常重要。与西方社交传统不同，和中国人交往要提及自己的各种关系，像家人、朋友、同事或同学，这才符合社交礼仪。同时，在一个庞大的关系网中，跟中国人打交道要注意保持整体的和谐。

2.2.2　时间启示

中国人的时间观念能进一步帮助我们了解他们在生活中如何运用关系视角。中国人认为万事万物在周而复始的轮回中生生不息。事实上，中国农历在测量时间的时候，认为每60年是一甲子，会循环一次。现在是由逝去的种种和合而成，所以过去就是现在，而不管未来多么遥远，现在哪怕是微不足道的行为，也能对其施加影响。中文的动词没有过去和将来时态，只有现在时态，所以事情发生的先后顺序需用情境来推测。表2-1将典型的东方观念与西方观念进行了对比。

表2-1　典型的东方观念与西方观念的对比

[1] 但在近期的中国，年轻人群体中，对关系的考虑已经被大大弱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