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漫漫长途（二）

如同第二天清晨升起的太微一般，拍卖会的邀请函准时地发到了每个在那座破烂停车场里面过夜的人的手里。罗亭花了整整一千帝国金币订的停车位，远远不只是用来睡一宿那么简单，更是用来确认是否有诚意参加这场地下交易的门票——这也是赤流镇不成文的规定。

“我能去吗？”鸟人打着哈欠从后车厢里爬出来，问道。

“这可是垃圾场，这里不是帝国，莫说你，变异人都可以去。”罗亭一边刷牙一边说：“再者说，我们不会露脸的——哦，你从来没参与过这种地下黑市贸易，我差点忘了。”他一拍脑袋：“给你的终端充点电，咱们那种老式终端，那边可能没有适配的电源线。”

“啥？”

吵吵嚷嚷的早饭过后，一只鸟和一个小女孩在罗亭的带领下向镇子里走去。少年手里拿着那张别在他车窗上的邀请函，他扫了一眼四周，打开卡纸，心算了一会，拉着两个人跑到了赤流镇里似乎是一间黑网吧的地方——当然，在垃圾场，这种地方叫终端出租屋。

“这里就是你邀请函上写的‘地下天国’？”奇奇捂着喙，悄悄地问道：“我讨厌香烟和火星！”

“我抽烟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这么多事……”少年在前台订了个角落里的三联座：“表现的正常一点，就当你在打《旧日SOL III》。”

鸟人瞪大了眼睛看着他。

“怎么？”罗亭啧了一声：“都2305年了，不会还有人以为拍卖会是那种一大圈子人蹲在一起喊价的游戏吧？”

瑞伊已经坐到了最里面的座位上，打开了面前的终端。

罗亭嘴里叼着邀请函，输入了一大串子号码，随即，奇奇和瑞伊面前的终端闪了一下，多了一个应用图标：

“地下天国”。

少年含混不清地对女孩说：“这里面能买到的东西绝大部分都是垃圾，但是只有在拍卖会上买了东西，一会才会有接入地下情报商人的接口——第一个问题是免费的，不过最贵的问题也不会超过两个能量点，这是上限。”

瑞伊点点头。

“奇奇，不用省钱！但是也不需给小爷买回一大堆垃圾！”罗亭吐出卡纸，越过少女冲着鸟人威胁道：“什么勇朵拉人充气娃娃，你买回来我就直接给你丢掉！”

“谁会变态到买那种东西啊！”鸟人咬牙切齿道：“你不要血口喷人好不好！”

两个人斗了一会嘴，随即开始在暗淡的终端上戳来戳去。

前面的大概二十件左右的商品确实都是垃圾——毫无疑问的，包括什么变异人的节肢，唯心主义的小本子，据说十分灵验的勇朵拉先知牙齿，以及一大袋子泡泡糖——奇奇看着那袋泡泡糖口水都流下来了，最终还是被他抢了，花了二十几个帝国金币。

罗亭随便买了一些配件——被他一枪捅爆关节的“龙泉”外骨骼机甲在他们开到家之后就彻底瘫痪了，整个动力系统都趴窝了，他正在琢磨把武器系统装到掘进者III上——顺便说一句，即便是这么玩，那把合金战枪也没有断，只能说尼姆合金确实恐怖；很大程度上，也说明了他的灵能理论很离谱。

但是这不是一个简单的工程，虽然他这几天在加班加点地修，但是有些配件，诸如液压管，传动杆或者合金轴承之类的不是简单的替代可以弄出来的，正好有这个机会，他拿三四个帝国金币一个的价格在疯狂地扫货。

这些东西在拍卖会结束之后都会在停车场地下的取货处搞到——另外，王氏的威望在这里还是管用的，即便是当年罗亭只有十二三岁的时候，也没有人去抢他买到的东西——虽然多半抢了也没用就是了。

少年扭过头去，看了一眼瑞伊的屏幕；女孩的搜索栏里面明晃晃的两个大字“军粮”，看起来确实是不太想吃罗亭这几天做的饭菜了。不过很可惜，成罐的军用食品在图克三基本上是搞不到的，所以她只买了几个罐头。

随着列表的刷新，新的货物价格变得离谱了起来。

一台完整的“龙泉”外骨骼——如果不是罗亭知道图克三根本不可能搞到这种东西，他甚至都有点动心。这里是垃圾场的地下黑市，不是小说里面那种只要有钱什么都买得到的地下黑市——想要找那种市场可能需要去帝国的首都星圈。

半吨尼姆合金——罗亭倒是想买，可惜车子装不下。

他终于找到了一样稍稍提起兴趣的东西——一柄联邦制的ARCHER狙击枪。他自己做的那把大枪已经碎掉了——而且就算是那把枪，也不如这柄武器。这东西本身就是给外骨骼装甲定制的武器，不过作为一级基因战士，他勉强扛得起来。虽然有部分功能需要一定的机械改造程度才能用，不过他脑子里面有一块芯片，勉强达得到使用要求。

这把枪起价就要一千帝国金币，配套的子弹制作套组——卖掉它的人肯定也知道图克三根本买不到这种重狙的弹头，所以他直接搭了一套制作器件。

罗亭看了一眼，直接划了三千帝国金币上去，把其他几个出价者气的摔了键盘——他有的是钱，少年心里哈哈大笑，脸上却仍然保持着淡定的神色，他再次偏头，想要看看瑞伊买军粮买到什么份上了，却发现女孩买了一大罐子闪闪发光的紫色粉尘，而且还贵的吓人——

他又把头转了过去，算了，没想到她是会喜欢这种亮晶晶的东西的女孩子。

光屏上正好划到拍卖会的最后一件商品——一台坏掉的引擎。罗亭的呼吸急促起来，他看着那台引擎上熟悉的管线和走向分布，再看了一眼起拍价。

五千帝国金币。

五分钟过去了，没有人出价——赤流王氏已经在这里经营了十几年了，他们的定价一般都相当准确，但是每到拍卖会的最后，他们都会起拍一些看起来非常阴间的东西：诸如碎掉的甲片，破损的布块，残缺的书页，包括这次弄出来的这台坏掉的引擎。

反正是没有人会去买的，罗亭记得他小时候参加的那次，王氏卖了一块布，要价五千金币，当然是流拍了。

但是这次不一样，少年摩拳擦掌，他对这东西势在必得——却只是小心地在出价栏上填了一个“伍千零壹”。

没有人追加价格，随着终端上虚拟的锤子砸了三下，图标刷进了他的购物车中。

少年握紧拳头，狠狠地比划了一下，关掉终端——如果他没猜错的话，这东西能帮他解决一个很大的麻烦。

“完事了，罗亭，”奇奇站起来，伸了个鸟式的懒腰：“我们下一步去哪里？”

“等着。”少年把他按到椅子上：“很快的。”

瑞伊安安静静地坐在椅子上，她已经感受到了某种灵能的牵引——少女平静地没有作任何反抗，任由那股灵能围绕了以邀请函为中心的三个人。鸟人的眼神迷迷糊糊起来，他一头倒在了桌子上；而罗亭看了一眼瑞伊，也趴在了桌子上。

少女无奈地随着他假装睡着了。

她感受到了置换，牵引和涂抹，如果是一个正常人，这个时候的精神世界应该正在做一场梦——但是她是灵能者，灵能者是不会做梦的，他们梦中的一切都是真的——

瑞伊感到罗亭拍了拍她的肩膀，她睁开眼睛。

奇奇正伸长鸟头左顾右盼，罗亭正襟危坐，而她面前的，是一个鼻孔很大，看起来有几分滑稽的男人——

“尔康，好久不见。”少年严肃地挥手。

“罗亭！你小子还没死啊——”男人的目光扫到了瑞伊身上，当场咳嗽了起来：“咳咳咳！”

“你可别打什么歪主意，咱们几个捆一起都打不过她，”罗亭感受到少女尖利的目光，当即补充道：“而且，她是我的雇主！真要打起来的话我会帮她的！”

鼻孔很大的男人戏谑道：“你不是说自己永不打工？”

“没办法，她给的太多了。”罗亭叹了口气。

王尔康——赤流镇的镇长摊手：“好，我懂。现在，说出你的问题，”他看了一眼少年：“如果问题太离谱，要加钱。”

“在这片垃圾场里，有一个地方叫‘钢铁之墓’，”罗亭看着他的眼睛：“请您告诉我它在哪里。”

王尔康的眼神恍惚了一下，然后，十分突兀地，他的脑袋飞了起来，绕着三个人转了一圈，然后接回了自己的颈子上。鼻孔很大的男人擦掉嘴角的血迹：“两个能量点。”

“你抢钱啊——呜呜呜——”罗亭一把夹住奇奇的鸟嘴，回答道：“可以。”

“勇朵拉人，不是我敲竹杠，这个信息隐藏得实在是太深入了，我翻了好长时间才翻到——从某种角度来说，这是一个秘密。”男人笑了笑：“秘密总是昂贵的。”

“它在哪里？”少年问道。

“你们知道赤流河为什么是红的吗？”王尔康没有回答他，反问道。

罗亭嗤笑了一声：“可不要拿你那套‘幽灵的血’的理论糊弄我们。”

“我没有说错，”男人摇摇头：“钢铁之墓就是赤流河的源头——”他严肃地看着三个人：“所以我说我没有说错，守护着那座阴森坟墓的幽灵们的血，溶入了那条河中，才让它变作了鲜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