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7章 信天游与幻灭镜
“噗嗤!”
一口暗红如墨的鲜血从高景行口中喷涌而出,他阴翳的眼神在黑夜中闪烁,宛如一只不祥的吸血蝙蝠。
他沙哑地低语道:“神话天书,究竟是何时存在的……这种引导人修炼的方式,绝非常人所能企及!”
他的目光穿过夜色,落在火光冲天的飘渺宗外门上。
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他决定从这里开始,一路杀向外门。只要里应外合,避开狼王,不被狼群围攻,高景行深信自己绝不会命丧于此。
说走就走,高景行身形一闪,如同鬼魅般掠出。
身上的粘稠血液被甩在身后,长发随风飘扬,使他在黑夜中看起来比狼群更加恐怖。手中的玄铁扇在炁的影响下,变得更加乌黑纯粹,仿佛蕴含着无尽的杀机。
“死!”高景行心中暗喝,随即一头扎进狼群中。
他的身法之快,令人瞠目结舌。
在狼群中,他如同一只无情的收割机,每一次攻击都狠辣无比。手中的折扇在指尖旋转,扇叶与扇骨轻松切开魔狼的脖颈,随后利用扇子两边的重铁迅速拍下,将狼群的脖骨敲断。
狼群的死状惨不忍睹,大多数都是以脖颈处开有一道狭长的伤口,脖骨从伤口处捅了出来。高景行像割麦子一样无情地收割着它们的生命,同时另一只手也迅速瞅准时机,取出魔狼的魔核。
当然,他并不是每一头魔狼死去都会搜刮走魔核,因为这只会耽误他的动作衔接。
在这个危机四伏的地方,显露身影越久,他就越发的危险。如果不是前线的狼群需要后续部队的支援,恐怕在高景行落地的那一刻起,就要直面数十只魔狼的围攻了。
然而,凡事也有例外。
一头瘦弱的魔狼目光死死地盯着高景行杀掉的同类尸体。对于它们来说,除了猎杀活人,吞噬魔核是变强的唯一方式。这头幼狼已经竭尽全力跟在高景行身后半炷香的时间了。
此刻,高景行翻身上树,快步跃至树顶,目光宛如恶龙一般盯着这头幼狼。
“这种狼群倒也并非全是忠心耿耿的,只是为什么……狼王的血脉压制在这只幼狼身上完全体现不出来?”高景行目光中充满了疑惑。他稍有不慎,这头狡猾的小狼就会命丧黄泉。在高景行眼里,这些畜生活着也只会妨碍自己。
幼狼凭借着直觉朝着高景行所在的地方望去,虽然什么也没看到,但它的直觉告诉它,那个恐怖的存在一定藏在这树顶。它也很好奇,为什么这些丛林里的存在没有攻击他。按照常理,一旦出现人类,魔兽与植物之间的平衡就会被打破,狼王对这些植物的压制就会失效。
幼狼自己多年的观察在此刻全然失效,但它并不气馁。它一路上拼尽全力跟上这个恐怖的存在,四只爪子已经血肉模糊,但它并不在意。某种程度上来说,它与高景行倒是格外地相像。
四周的狼群在原地等候了片刻后,哀嚎着继续朝着外门的方向前进。这是一场战争,一场纯粹依靠数量去堆砌的战争。
高景行看见眼前的小魔狼开始缓缓上前扒拉着尸体里没有被自己取走的魔核。就在它畏畏缩缩地朝前靠去时,高景行手中的玄铁扇重重砸在它的身边。幼狼瞬间蜷缩成一团,尽管它是一只幼狼,但体型并不比其他魔狼小多少,只是看起来格外瘦弱,仿佛全身上下都是皮包骨。
高景行一跃而下,高高在上的目光让幼狼不自觉地缩得更紧了一些,生怕高景行对他有什么不满而将其结果掉。
“你能听懂我说的话?”高景行目光阴冷,声音沙哑地问道。
幼魔狼带着惊惧的目光朝后面挪动了几分,结果碰到铁扇的那一刻整个毛都炸了起来。可这时候又意识到了有这么一尊杀神在自己面前,只能故作低吼,随后很快变成哀鸣。
高景行伸出手来抓住它的脖子,将它带到死去的同族尸体前一把丢了过去,冷笑道:“现在就让我看看你是怎么吞噬的。”
他的声音不容置疑,仿佛只要幼狼有丝毫的怀疑,就会顷刻间丧命。
“你们就这样吞食,所以你们的身体构造很特殊?”高景行看着幼狼瞬间暴涨的爪子,双眼微眯,算是了解了魔狼力量爆发的逻辑。他推测这些魔狼首先是通过某种特殊的炁来让肌肉实现暴涨,在暴涨的那一刻力量会增强,这也就能够解释幼狼为何能够通过迅速发胀的爪子将同类的头骨击碎,“你这手段啊……倒是不俗……可我要怎么才能控制你……!?”
说着,高景行将先前的折扇取回在手中。
回过头的那一刻,瞬间暴涨的幼狼在眨眼间又变成了先前皮包骨的模样。
高景行狞笑一声:“我们做对手也有大几年了,你们这些存在也有灵智……你知道的,如果不把你带在身边……会错失好机会的。可你这样的存在,我又怎么敢真的安心带在身边?”
幼狼发出哀鸣,似乎在抗议。
“你说……你能为我做什么……?”高景行微微皱眉。眼前这头魔狼与别的魔狼都截然不同。他思虑良久,终是叹了口气,“我想了想,还是请你去死吧……!”
就在高景行准备痛下杀手的时候,幼狼突然爆炸,变成一团黑雾在高景行身边不远处再次出现。高景行看着缓缓凝聚成魔狼的黑雾,它的脸上还充满了恐惧。
“看来你有点东西啊……”说话间,高景行掏出一个五颜六色的信号弹朝着天上射去。信号弹迅速炸开,绽放出绚丽的光芒。“这种也只有雯姐能够知道了。不过你这样倒是让我很好奇……留你一命也不是不行,只要你给我足够的好处,我自然会留你一命!”
高景行笑着露出了虎牙,在幼狼的眼里却如同杀神一般。
它只是有着与众不同的保命技能,并不代表它真的能在这个疯子的追杀下活下来。
这么多年时间的猎杀,高景行的身体也吸收了数不清的黑雾。要知道人体是极难承受这些黑雾的侵蚀的,只有通过不断的杀戮这种来自于黑雾、被污染的动植物才会沾染上一点。
而这种黑雾则代表了一个人的罪孽。可以说在这个小幼狼的眼里,高景行就是一个恶魔,是比黑雾里这些诡异的动植物更加危险的存在。
高景行缓缓靠近幼狼,两人就这样保持了接近一个时辰的沉默对峙。
“你在这儿做什么?”一个声音突然打破沉默。
“盯着他。”高景行简洁地回答道。
“这不就是一头普通的魔狼吗?至于还要浪费一颗信号弹?”沈雯快步走到高景行身边,额头上的汗珠说明她从很远的地方赶来,身上还带着浓郁的血腥味,“它跟别的魔兽有什么区别吗?”
“我不知道,但它却是我第一次见到的魔兽。”话音未落,铁扇重重拍下,魔狼瞬间变成一团黑雾在不远处重新出现,“它好像能够避开攻击,这让我很奇怪。如果这种存在大肆出现,恐怕飘渺宗甚至整个飘渺仙域覆灭都是在顷刻之间。”
沈雯眉头紧皱,目光紧紧地盯着这头魔狼缓缓说道:“这与我认识的完全不一样,但我记得一个传说……”
“传说中的存在吗?”
“是的,有一种被尊为吞日神君或日月战神的神秘犬类。”
“这背后有何深意?”
“它们是超越远古的存在,按理说早已灭绝。”沈雯缓步向前,一柄锋利的匕首悄然滑出她的袖管,紧握在手中,“若任其成长,整个世界恐将沦为其口中之食。”
“竟如此危险?”高景行眉头微蹙,“这与魔狼似乎并无二致。”
“确实相似,但请回想吞日神君的传说……其形若鬼魅,貌如恶狼,铁齿铜牙可断万物,神君张口,日月皆吞。”沈雯手腕轻转,匕首划出一道寒光,随即她猛然喊道,“追!”
高景行身形一闪,重拳轰向魔狼消失之处,铁扇则如流星般掷向身后。
‘嗷呜……’
魔狼自黑雾中重新凝聚实体,却被突如其来的铁扇击中,哀嚎着坠落地面。
“你怎能击中它!”沈雯一惊,她自始至终都未能捕捉到恶狼的踪迹,“你是如何发现它的?”
“呵呵,在后面,那些未曾有人踏足的区域。”
“你觉得有蹊跷?”
“岂止有蹊跷?”高景行反问,随即一把拎起魔狼,“若是我,定会将其除之而后快,你以为呢?”
“你不会这么做的。”沈雯斩钉截铁地说。
“确实,但我好奇这背后是否还隐藏着其他秘密,因此需要你与我同行。”
“你疯了!”沈雯闻言失色,“你可知此地凶险异常!即便是内门弟子也不敢轻易涉足,而你身为外门,尚未掌握修炼基础,竟敢贸然闯入!?”
“有何不可!它如此弱小尚能在此生存,我比它强,自然也能!”高景行毅然决然,“走!”
“……”沈雯无奈地白了高景行一眼,却也只得跟上,“宗门对此地并无记载,你要小心。”
“你不觉得奇怪吗?飘渺宗在飘渺仙域已千年之久,关于这黑雾的记载却一无所知。而且按理说,每二十年便会有一次兽潮,可你看看飘渺宗如今已平静了多少年?”
“你的意思是……?”
高景行摇了摇头:“我只是觉得这黑雾背后定有玄机。带上它,或许能凭借其本能避开一些危险。若没有它,我们恐怕连进来的念头都不会有。”
沈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明明是夏日,却仿佛寒风刺骨:“若被你哥你姐知道,又要数落你了。”
“唉。”
“我们继续前行吧,这里太过寂静。”
“不仅是寂静,还有些诡异。”高景行越走眉头皱得越紧,“你有没有发现一个古怪的现象?”
“什么现象?”
“这里的树木排列对称,颜色也截然不同。”
“一灰一青。”沈雯迅速反应,“这说明我们可能踏入了时间乱流之中。”
“时间乱流?怎会出现在凡间?”
“时间乱流本不应现于凡尘,它是远古大能实力的投影。譬如某强者早上挥出一剑,当时看似无事,但其伤害却贯穿时间,独立开辟空间,直至消磨尽其中的树木。”
“不可能!若真如此,飘渺仙域定有地仙存在。”高景行断然否定。
“的确,但你听过《信天游》吗?”沈雯轻声问道。
“有物混成,先天地生。遂生万物,始于一炁。万物中最为卑贱的是人,由天神所造,却因欲望过多而遭神厌弃,被囚禁……”高景行疑惑地念诵着,“这是《信天游》的开头,但这不是孩童的读物吗?”
沈雯摇了摇头:“不然,任何流传下来的文献都有其深意。你想想,地仙消失了,其传承也随之消逝,但关于地仙的传说和存在过的痕迹却并未抹去,这点你承认吧?”
高景行点了点头:“所以你的意思是,仙域中地仙修为以上的人都被关在了某个地方。”
沈雯闻言沉默,两人脑海中回荡着《信天游》的故事。
在那片广袤无垠、原始混沌的虚空中,没有光明、没有形象、没有形状、也没有名称,只有寂静无声。
突然有一天,一声清脆的响声打破了鸿蒙的宁静。
第一个神就此诞生,他尚无名字,也未意识到自己应有名姓。
他望着无边的黑暗感到恐惧,于是不断地奔跑。
这时,一只白鱼从黑暗中缓缓游出,好奇地问道:“神啊,神啊,你定是那无边无量之天神。能否帮我找找我的同伴?”
神看着眼前的小白鱼疑惑地问道:“你的同伴?”
“我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我只知道我找不到他。”
神凝视着它许久,缓缓开口:“你叫什么?我帮你去找他吧?”
白鱼绕着神游了一圈又一圈:“我没有名字,它也没有名字。”
“那你叫我什么?”
“神。”
神挠了挠头,沉默片刻后缓缓道:“那我该去哪里找它?”
此言一出,原本温和的白鱼瞬间愤怒:“你不是无边无量的神!你原来是一只虫子!我看错你了!你好可怜……我也好可怜……”
说完,白鱼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只留下天神独自在这无边无尽的黑暗中。
“我记得《信天游》并非仙域的故事。”高景行沉思片刻后说道。
“的确不是。”沈雯紧跟在高景行身旁,全神贯注地观察着四周枯木般的大树。往往越是看似平静和谐之处,越暗藏危机,“《信天游》原本是流传在西北地区的一种神话小说式的传记,后来还演变出了许多带有强烈民族特色的歌谣。这部传记讲述了‘神’的诞生以及他所处的这一方天地。”
“那《信天游》岂非与《飘渺史记》相仿?”
沈雯摇了摇头:“二者并无可比性。有时我甚至怀疑《飘渺史记》的真实性。毕竟除了《信天游》,还有许多描述整个天地的书籍,其中一些具备实用性的书中也有类似的描写。”
“所以世界各族的史记、民族传记等都具备一定的参考价值?”高景行试探地问道。
沈雯沉默片刻后说道:“这我也不确定,但若要探究世界的根本,就必然需要考证每一个仙域的历史。比如东边震仰孟仙域的《乾凿度》,以及西边兑上缺仙域的《列子》都提出了先天五太的说法。这些说法与《信天游》的世界构架有诸多契合之处。”
“四大仙域早已成为传说,千百年来无人涉足。”高景行叹了口气。
“景行,你看那是什么!”还未等高景行感慨完,沈雯颤抖的声音缓缓响起,“原来黑雾之中竟藏着这样的秘密!”
“幻灭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