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生而为人
仅仅半日不到，斩妖司退走，妖兽重新在城外集结的消息如一阵风一般，转眼已传遍南城区各个角落。
随后如同插上了翅膀，飞速向其他几个外城区蔓延。
没人觉得南城城墙还守得住，城破后便是外城百姓的末日。
得知死亡临近，有人选择出北门坐船，从沧澜江上逃离。
只是无一例外喂了水中嗷嗷待哺的妖兽。
许多人前去寻找内城，却根本连靠近也不能，有侥幸穿过迷障的，也是被乱箭射杀。
祁峰与登武楼一众好友汇合，试图拉起一支队伍，上城协防，可惜南城武馆遍地，武夫众多，可没了斩妖司的炼气士做底气，响应者寥寥。
更多的人则开始释放心底的恶，奸淫掳掠每时每刻都在发生，城内哭嚎声四起。
一派末日景象。
城头上，宁希民与阿英望向不远处已不知站了多久的宁采薇。
“二爷，这样会不会太狠了些？小姐昨日还因打退了兽潮而欣喜不已，这转眼间……”阿英斟酌着，最终没有说下去。
宁希民叹息一声：“我何尝不是这样觉得，可大哥觉得采薇过于天真烂漫，将来必定会吃亏。
这才不得不出此下策，让她来这边城，见识人心丑恶！”
说着，他摇了摇头：“只是大哥倒好，把这丫头从小宠到大，现在想起来教她人心险恶了，却让我来做这恶人！”
“如果小姐不愿回内城怎么办？”
“不回就不回吧，你看护着点！”宁希民说着，望向城内。看着那乱作一团的百姓，他叹了口气。
“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此乃大势，谁也改变不了，只是但愿经此一次，采薇能有所改变！”
……
当陆铮登上城墙的时候，除了宁采薇三人外，已不见其他人。
他望向城外，便见兽群仍在集结，只是此次站在最前方的，只有那曾见过一次的白牛。
宁采薇声音前所未有的低落：“我想不通，那六品妖兽已死，兽潮分明已经乱做一团，为何再次集结？”
陆铮心中同样疑惑，那白牛虽然看起来很强，可应该没到六品，否则如何会那般恭敬的任赤螭站在头顶。
“要么有人做了什么，要么……六品妖兽不止那一只。”
“赤螭能够嵌入海河帮，难保没有其他大妖仍潜伏在城中，在我们不知道的情况下，统领着城外妖兽。”
宁采薇扭头看向陆铮，扫了眼他手中的龟甲盾，眼中已是一片晶莹。
“不论为何，如今都守不住了！”
她绝美的容颜，欺霜赛雪，然而此时在这正午的阳光下，却隐隐透着种萧索而凄凉的美！
陆铮回头，看着城中乱象，那一个个拼命逃跑的女子，四处哭喊着“爹爹”、“娘亲”的稚子幼童，还有不少屋子里传出来的压抑的哭泣声。
陆铮的心被狠狠的揪了一下。
他素来信奉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或许硬下心肠，能做到听而不闻。
可此时发生在眼前的这一幕幕惨剧，和那即将到来的，即便是在最幽深恐怖的梦境中都不曾梦到过的末日景象，想一想便觉不寒而栗。
经受过现代文明洗礼的他，如何能做到视而不见？
这一刻，心中的犹豫彷徨不再。
他回望宁采薇：“你信我吗？”
宁采薇眼底满是绝望，泪珠打湿了胸前衣衫，却仍是点了点头。
“那好，如今这南城区，你是斩妖司执事，是职位最高之人，那便安排人维持城中秩序，尽量减少这种趁乱作恶的事情！”
宁采薇眼底满是不解：“这有什么用，城外的妖兽怎么办？”
陆铮飒然一笑：“城墙这边有我！”
宁采薇闻言，也没细问，只是深深看了陆铮一眼，便即离去。
只是在走出几步后，却又忽然驻足：“若事不可为，先保全自身！”
宁采薇下了城墙，陆铮则孤身一人站在城头上，取出瓶瓶罐罐，往里面滴入自己的血液，制作赤龙引。
宁希民走了过来，他似乎第一次认识陆铮，仔细打量了许久。
“你……真有把握？”
陆铮摇摇头：“五成吧！”
“为什么？”宁希民不解：“看的出来，你所谓的把握，定然有极大的副作用，而得到的结果……”
陆铮淡淡一笑：“结果是得罪斩妖司，得罪守在内城中，等着收割妖兽妖丹的一众炼气宗门，对么？”
“你这不是什么都明白，却为何如此？”
陆铮遥望已经开始向这边移动的兽群，铺天盖地，看起来至少有数千只妖兽，宛如一片遮天蔽日的黑云。
压的人喘不过气来。
一如这该死的世道！
陆铮皱眉思索良久：“如果一定要给出个原因的话，大概是因为……
生而为人！”
此时，城墙下，兽群静静耸立，当先那头白牛，宛如两个灯笼的巨大牛眼扫过城墙。
哞！
它一声吼，身后一头体型略小，大约五丈左右的大黑牛走了出来。
它四蹄刨地，随后将两根长长的牛角朝向前方，猛然如一支离弦的箭矢般冲向城门门洞。
它在前冲中不断加速，拉出的残影与它身后的滚滚烟尘混成一片。
随着距离城墙越来越近，它的气势仍在疯狂攀升，好似裹挟着天地之力，没有人会怀疑，南城城门会在这一撞之下碎裂成无数片。
在其身后，白牛又是一声吼叫，大量妖兽紧随着缓缓压上。
“我曾听过这样一句话。”陆铮将所有液体涂满全身，随后望向身后的城池，一字一句道：“总要有人去做那些看起来很蠢但却正确的事！”
话音未落，已自城头一跃而下。
当宁采薇、祁峰，还有慧通和尚登上城墙的时候，看见的便是陆铮跃下城头的背影。
他们赶到城墙边，便见陆铮一个转身，将手中龟甲盾猛然掷出。
嗡！
破开空气的尖啸声中，巨大的龟甲盾壳直奔大黑牛而去。
然而下一刻，一声“咔嚓”声响起，龟甲盾撞在黑牛的牛角上，瞬间裂为数瓣。
黑牛速度不减分毫的继续前冲，巨大的牛眼中满是人性化的嘲弄与讥讽。
陆铮勃然大怒，他猛地腾空跃起，冲向大黑牛头顶。
下一刻，这头高达五六丈的巨大蛮牛妖兽，裹挟着天地之力，卷起漫天烟尘，狠狠的撞向陆铮。
见此一幕，城头几人几乎齐齐闭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