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一）怀疑的种子

暖阳轻吻皮肤是什么感觉？花香钻进鼻孔又是什么感觉？

林可跟前就是一片花海，各色花朵交织如调色盘，在风中摇曳摆动。

可是……

假的终究就是假的！！它始终没有生命，没有味道，没有气息！！

她拿起遥控器，按下红色键。花丛从脚下如海浪般迅速散去，再次变成一道冷冰的白色墙壁。

而后，走到窗外，伸手摸着那再熟悉不过的冰冷物—一层薄薄的0.5mm透明玻璃！把一丝阳光线都不透的60平房间，封闭得严严实实！

既是保护罩也是牢笼。隔绝了她与外界的一切存在！！

轻轻吐纳的呼吸，在玻璃上方形成一个椭圆形水雾。她捋起袖子擦了擦。眼珠子不自觉定在外边。

窗外那颗红的刺眼的圆球，此刻高悬在天空上，正冒着烟气试图再次张口吞噬着地球，它把周围几百里都变成了沙漠。

末世2762年，这种高达60多度的高温，已持续百年。太阳的极速老化膨胀，导致人类被迫从30多亿人口锐减到10万。

地球以最煎熬的方式，一点，一点摧毁人类生存希望。

可人类不会坐以待毙，他们创造了——天空之塔。

一个距离地面15万公里，面积足以容纳十个足球场的人类庇护所。

其外墙覆盖着呼吸般的鳞片状太阳能膜，随着光照与温度起伏开合，如同巨兽的脊背，在暮色中吞吐着能量与雾气……

“起码，自己还活着……”此刻呆在这座塔内的林可，心里默默安慰自己。

“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长达一年的昏迷，给她大脑造成不可逆的伤害。

也许最近，多愁善感就是这么来的。她总是这么想，也逼迫自己那么想！

为自己时不时萌生“逃跑“的荒诞想法，找到了充分的理由！

可欺骗自己太煎熬了！

就像把自己架在烤炉上。犹豫了一会，她还是把手中紧握的几颗红色药丸冲进下水道。

“叮铃铃——”地毯跟随着她的步伐，在地上亮起红色正方形光圈。光圈越来越大，开始不停催促她。林可利索换上干净的皮革灰色连体衣，迅速往大门迈去。

偌大的饭堂内，和往常一样，她双手端着银色餐盘，井然有序的排着队伍。

饭菜飘着香味直冲天灵盖。“看来今日饭菜还不错”

高温导致地球资源日渐“匮乏”。但在这里——这两个字眼永远不会出现。

人们可以衣食无忧，同时不必担心生老病死带来的痛苦，也不用担忧饥饿和恐慌！！！

虽然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这里一直物资齐全？这倒是个谜。

前方ABCD四大区的四位食堂阿姨依然穿着同款白色厨师服，天天摆着几乎一模一样的冷脸，嘴里不停歇地念着下一个号码。

“还要排会队……”林可忍不住抬头仰望起头顶，那一大片被黑色玻璃遮挡的天花板，掐指算了算。

入住到这里已有376天，可脑海还是一片空白。仅存的一段片段，便是自己端坐在一所，有白色背景墙的密室内，正埋头签署一份消除记忆的协议。

可这段画面这几天却越来越模糊，断断续续？她费力去拼接，却越发头疼，以至于她现在怀疑，那是真实的场景吗？或许是不是因为……

“A0101……A0101……”前方阿姨不停叫唤着。

“嘿，叫你呢……”

旁边队伍，一个20岁出头的年轻男子探出头，立体五官下，罕见的蓝色瞳孔异常耀眼，发际线修剪得干净利落，侧分发型将发丝精准梳向耳后，连碎发都服帖得恰到好处，连风都难以扰乱这份严谨。

亚文不停呼喊着她，他是林可醒来后认识的第一位男性友人，幽默又张狂的性子，让他们成为了无话不谈的异性好友

男子紧实的左手腕上，佩戴着不一样的灰色金属编码，上面赫然写着——B032。

“哦！”林可赶紧递上餐盘。

抬眸对上那双清澈的眼睛，似乎下一秒能把她整个人看透。“那是人的眼珠子吗”林可只觉后背发凉！冷汗从额头滚落，伴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感！

以前她怎么没发现阿姨的目光如此渗人？许是这段时间头疼的原因导致她如此敏感！林可一装完米粉就开溜了。

此刻，两人正挨着靠近墙壁的饭桌，面对面坐着。林可本就不饿，瞧着窗外，脑海里突然一闪而过。

——那个塔内口口相传的的传说。

“百年前，为抵抗辐射和生存，以苏雅教授为首的科学家们建造了此处。随后他们马不停蹄的赶往太空寻觅新家园。”

可惜，迄今为止，杳无音信。

“牛肉炖土豆，清蒸鲈鱼，……今天菜色还不错”亚文轻微咬了一口露松拌饭，一脸满足感。

“再配上这清爽的雪碧水，哎呦，简直了……”林可压根没听他在唠嗑。

“怎么了，就这？都没胃口？”

对面的女人没有任何反应，举着勺子一动不动。

下一秒他用拳头有规律得敲打着饭桌，越发清晰的咚咚声，化作雷声，一把把林可的思绪拽回现实。

“没事，就是有时候……觉得奇怪……”她放下勺子，随手拿起一个红的发光的红苹果往嘴皮靠。

亚文突然放下手中汤勺，“嗯？”

一只手托起腮，紧紧盯着她，眼神还不忘射出了男人特有的诱惑气息。

“又来？”

一瞧这货的架势，她习惯性的立即翻起白眼，认识一年多，可算琢磨透他了。

“别用这招，对我没用，和你说正经的”

“哦，那你说呗……”男人看似轻言，可脸上的挫败感无处隐藏。

林可一边眉头不自觉挤到一边“你不觉得奇怪吗，为什么我们醒来便一直在这里”

亚文停顿了一下，而后抿了口雪碧。“别忘了，进来这里之前，我们都是自愿清除记忆的”

他口中的清除记忆，是入住这里的门槛之一，其次条件必须是良好市民。

只要心甘情愿，以自由换取入住资格！！服从塔内各种制约、教管和制度，就可长期呆在塔区，在末世中存活下去。

可是，以自由为代价。值吗？

即使这样，新塔民还是换了一又一批。天使之塔依旧深深折服无数人类向往。

而林可就是其中一名追随者。准确的来说，她也许曾经是！她甚至有时都怀疑，自己当时真的是自愿还是被迫？

而一切已经无从考究，这也成了她的心结！！怀疑的种子在心海处开始慢慢扎根发芽……

“难道你……真的相信他们所说的”说话间，亚文抬眸看了林可一眼。俊美的脸上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诧异。

他重新审视了眼前的女人——脸庞轮廓分明，却随时带着一种不羁的野性美。眉眼间更是透露着一股天生反骨的倔强！碧眼流转顾盼，不动声色中看不到恐惧，厌恶和蔑视。

林可继续款款道“还有，为什么我们这里没有老人，没有小孩…没有…”她说话越发急促，气息不稳，胸中的激情如洪水猛兽，无法抑制。

“或许我们还有亲人活着呢……”

“够了——”

没等她说完，亚文便一反常态，猛然用高沉嗓音呵斥起她，可她依然沉浸在个人世界中。

他着急起身，一把紧捏住她的右手臂。餐盘顷刻间，由于男人弯腰45度被碰翻，趴一声巨响！饭菜散在桌面一地狼藉。

“嘶……”疼痛感还未全身蔓延到细胞，一个身姿挺拔的身影，秒带着凌厉而充满杀气的眼神一个箭步走到她身旁。

“A0101……”

“在！”

林可下意识站起来，条件反射般大声回应。椅子因受到巨大的冲击力而向后滑去，发出刺耳的声响而后被狠狠摔在地上。

“怎么又是她呀！”

这是属于女人独有的直觉。左手摸着疼痛的右手臂，脑袋稍微30度转过来，迎面对上那刀版锋利的黑色眼睛。

这双黑瞳她可太熟悉了！

一头银发，丝丝缕缕出落，额前略微遮住了眉眼，却也压制不住艾拉那张，足以与冰块温度媲美的冷脸，严肃得仿佛能冻住周围的空气！“有什么事？”

【艾拉:女

职位:A区队长

武力值:100+

擅长:光子刀，编织枪

其他:搏斗技能90+】

显然自己的失态已经引起巡逻队的注意。

“该死……”

为什么偏偏今日轮到艾拉巡逻，她可是负责A区日常安保系统，又是个难搞难缠的女人，以严格出名，号称“美魔女”。

关键是，来了！那种可恶的感觉又来了！

艾拉死死盯她，眼神里盯着猎物的窒息感。从她每个毛孔穿出，弥漫至林可全身。

林可想不通，安分守己的她一开始到底哪里得罪了她？

她对其他人一贯冷冰冰就算了，怎么唯独对她掺杂着一种恨感。好像随时都想把她扣在腰带上的刀对准她的脖子。

第一次遇见她时，这令人讨厌的感觉就深深烙在她心里。时至今日，久久未散去！！这次也一样。

“没事……”

亚文笑嘻嘻替林可圆场。“她就是吃东西不小心噎着了”

艾拉下意识看向她。眼宇中填满怀疑，又像是黑色漩涡，下一刻能把人拉进无底洞中……令人发慌。

看来今日没问清楚，这女魔头是不会罢休的。难道今天要被关小黑屋了？林可正心海里盘算着任何忽悠她时。

一阵挑逗性穿过她的耳膜“艾队，吃完饭，你有空吗”

亚文斜倚在桌台边，嘴角的弧度像是刻意计算过——既不上扬到轻浮，也不收敛到拘谨。睫毛半垂着掩住眼底的光，却在抬眼的一瞬让那抹笑意骤然鲜活，仿佛无声的钩子擦过她的视线。

完美的深情演技让林可忍不住膜拜。

可艾拉是何许人！

冰山美人缓缓抬起眼皮，温柔言语也融化不了她脸上的清冷。

艾拉转身离去。顺带着一道鄙夷的目光作为给他的回礼，战争出乎意料，提前结束！

男子的战绩上又多了一道败笔。

林可松了口气，想不到亚文的油嘴滑舌，关键时候还真起到了反作用。

对方倏然站直了身躯，后背绷直如钢板，蓝色瞳孔扫过人群时像用尺子丈量距离，连呼吸声都带着裁决的重量。随即轻言：

“林可，无论是什么问题，作为朋友，我得提醒你，凡是进到咱们塔区的都是幸运儿。”似乎想起了什么，又轻声道。

“艾队她…”他指着她手上灰色的金属手环编码。

“是不是……对你有意见”

“你也看出来了……”

“算了，你别想那么多。”

“是不是你们A区，这些高智商人群都喜欢思考这么复杂的问题”说完，又从口袋里拿出一把木质梳子起了那头黑色发亮的短发。

林可深深呼吸，哈出一口气，默默接过他的话“知道了，吃完饭，你打算干嘛”

“哎呦喂，那肯定是去你们A区看美女，比如像你这样的”亚文又开始甜蜜攻略。

说起区域，林可不得不内心吐槽。A区是这里最高级别，明里说是按照生活质量区分，倒不如说是依人分类。而她是被随机选中的幸运儿（高等人）。其次是B（中等人）C（次等人），D（低等人）区。

“你，难道不好奇自己以前是个怎么样的人嘛。”林可话到了嘴里，还是吐出来了。

她还觉得可笑极了！自己还属什么高智商人群，连区区几个字都忍不住嘴！

“好奇过……也许吧……我之前是个罪犯”。亚文仰头饶有趣味看着外头的沙漠。

“瘾君子？商贩？

“…哦…no，no这些不重要，在这里实现了我的人生终极目标”

什么？林可有点好奇这家伙的答案

吃喝玩乐呀！

………………

林可捂住额头，褐色瞳孔不自觉微微上翻，至只剩三分之一眼白，身体也本能对这个答案非常无语。

突然，一批穿着蓝色军装的武装军队奔向c区大门入口。

青铜雕像般的士兵方阵浮现时，空气骤然凝固，士兵们绷紧的下颌线在黑色钢盔阴影下连成起伏山峦，喉结随吞咽动作划出统一弧线——这是整支军队唯一泄露的生命迹象

人们齐刷刷的一致抬头紧盯。

带队的正是陈队长，塔区的四区安保队长，不过塔民们都喜欢叫他“守门员”。

深深刀疤交错在他脸上，似在无声述说着某一种神秘感。仍是往常一脸严肃，高声呐喊道“快，跟上“

守门员每次出场都让人心惊胆战。难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