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其外:嫡长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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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贺小将军

南山坐落于京郊,不单是精致好,风水也好,是故盛京城中不少勋贵愿意将自家坟茔安在这里,贺家也不例外。

贺青城昨日先是领着送葬队伍在大街小巷全都走了一遍,这是夏国独有的风俗,名为“游丧”,到了傍晚时分才启程出城,往南山而去,可想而知等安顿好就已是半夜,一队人马只能留在山上过夜。

贺青城有单独的一件帐篷,搭建在众人中间的位置为了防止夜晚山上的野兽或是贼人,索性一夜安好,并没什么来犯。

可他也依旧没有睡好,不知是因为外面列列的风声,还是内心的纷乱搅得他不能平静。

翌日又是一个晴天,众人在山上过夜自然是没有睡好,只想着祭拜之后就收拾收拾东西回府,谁知贺青城在烧纸时忍受不住悲痛,贺青城随着父兄在边关没日没夜地打了几个月仗,又从半月前就带着棺材星夜往回赶,一直硬生生地熬着,此刻终于是体力不支,竟一头栽倒在贺老将军的坟前。

下人们七嘴八舌乱成一团,一直跟在贺青城身边的小厮思明直叫人下山去请郎中,旁边的小厮是一直跟在贺青城身边的,直叫人下山去请郎中,这时一个留守将军府的老奴说山脚下住着一个道士,似乎会些医术,不如送到哪儿去?

管家田叔拍板答应,一堆人便哄哄下山,去找那老奴口中的南山小筑。

——

这边,夏无恙从御书房出来,满面黑气,烟柳见了不敢说话,紧紧跟在后面。

看着公主走得方向不对劲,她才开口问:“公主,不去给皇后娘娘请安了吗?”

夏无恙正是气头上,此刻也没了忌讳,“我给她请安?一个卖笑的妓子,她也配?”

这话吓了烟柳一跳,她左右看看,无意路过的宫女太监都隔得很远,应该听不到这边的声音,但她也不敢劝诫公主慎言,只希望快些出宫。

上了马车,夏无恙冷冷撂下一句“南山小筑”就再不说话了,靠在车壁上闭眼养神,若是仔细观察,还能看到她上下略微起伏的胸膛。

夏无恙方才见皇帝时出了汗,出门叫冷风一吹有些头疼,她睁眼瞥了烟柳一眼,那丫头正烧着一壶热茶,这个时候怎么不给她递汤婆子了?她心中有些烦闷。

等下还要去应付那不知好歹的刘道长,想起这个,夏无恙的头更痛了。

她伸手按着太阳穴,旁边人问:“公主可是头疼?”

好啊,烟柳这时候总算是看出来了。

“是头疼,你能替我疼吗?”她的语气依然很冲,不是她这人不体恤下人,谁知道哪一个是皇兄派来的眼线?

烟柳抿着唇,将刚烧好的雨前龙井递过去,夏无恙嘴刁,这是她唯一肯入口的茶。“公主喝杯热茶吧,能缓缓。”

喝过热茶,夏无恙的脸色总算好些,烟柳心中松了一口气,让车夫快些。

他们到的时候,就见门口停了几匹马,那马身姿健壮,看着不像是寻常人家养的,倒有几分军马的气魄。

夏无恙微微蹙眉,走了进去。

“将军您别过去,怕那冰冻得不结实!那湖里也没有鱼!”思明在桥上喊,丝毫无法阻止下面捞鱼的贺青城。

他们本是带公子来这南山小筑瞧病,谁知进了门人就醒了,这时候他们本应该拜会主人再行离去,谁知却被贺青城瞧上了这片湖。

“看这湖应该是故意蓄的,里面肯定有鱼。”他当时就是这么说的。

可这寒冬时节,谁愿凿冰捕鱼,都劝他算了,贺青城腹中空空,不知哪根筋不对了,今日还非要吃这鱼,索性自己下去了。

小厮思明惯向着自家主子,看人醒了也不再急着求医,思忖着怎么帮贺青城吃上湖里这鱼。

思明不知道冰层厚不厚,想着先拿脚试试,便踩到了冰面上,边走边往下面瞅,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这是想捉鱼。

夏无恙没走两步,就见这一幕,心道还有人和自己一样折磨刘道长,这可真是奇了,于是凑前两步去瞧。

刚走到跟前,就见那小厮前进的方向有些不对,“小心”二字还未出口,他人就已经掉进她昨日让人凿的那个冰洞里去了。

“哎呀!”

思明发出惨叫,贺青城一怔,他人还没完全清醒过来,就见自家小厮掉进一个冰窟窿里。

常年随军的他小步跑过去,下意识就要去救。

其实说是救,也没那么夸张,那冰洞不过水桶大小,因为是昨天刚凿的,经过一夜只冻住了表面一层,人一踏上去就碎了,思明掉进去的也就是一条腿,身子其他地方都好好地在冰面上。

不过一条腿掉进洞里,人就没了平衡,他双手还在空中扑腾,那场面,着实是有些滑稽。

“哈哈哈哈哈哈——”夏无恙放声大笑,把身边的烟柳都给吓了一跳,好久没听公主这么笑过了。

贺青城被身子还虚着,费了老大劲儿把人拉出来,身上沾了些冰水,风一吹一条腿感到寒冰刺骨,偏这时候还有人在旁边笑,让他先没了好感。

他仰头看去,那人立在桥上,身着华服,头戴珠翠,有一支斜插的步摇随着她的动作前后摇晃,很是惹眼。

“姑娘见人倒霉,为何放声大笑?”

贺青城眼底乌青,眼尾还带着哭过的红,眉头拧着,心中很是不快。

刚才只顾笑人,夏无恙这才看清原来掉入冰洞的是昨日遇见过的那位贺家小将军的小厮。

她挑了下眉,难道这人不认得她?

“叫谁姑娘?”她下颌抬高,语气中尽是蛮横,更惹得贺青城烦躁。

“不叫姑娘,难不成叫公子?看你方才笑得这般开怀,难不成觉得自己下来能捉到这湖中鲜鱼?”

贺青城在盛京城呆的时间实在是太短,每每回来也多在陪伴母亲,他早就知道京中不少权贵的女儿都养的刁蛮任性,竟不知道已经到了随时随地嘲笑别人的地步。

夏无恙看着他深思,还真不知道她的身份?

“这湖中鲜鱼我昨日已经尝了,你自己吃不到还闹笑话,岂能怪我?”她依旧作着平日里的嚣张做派,丝毫不顾念他人心情。

贺青城本想再争辩几句,可腿上还湿着,被冷风一吹就更加寒凉,还是先去处理一下吧。想想又实在没必要,倒不如先去处理一下湿了的衣裳。

他白了夏无恙一眼不再看夏无恙,转身吩咐思明道:“去找这里的主人家,说是贺家四郎需要借用一下贵地沐浴。”

这刘道长之前清修是在无人烟的山中,随意惯了,南山小筑也就总忘记锁门,何况他还爱交友,理论上这里是谁人都可进的。

思明快跑两步前去寻找此地的主人,却被桥上的夏无恙叫住。

“主人家就在此,你又要去哪里寻?”

思明脚步顿住,贺青城也面露疑惑,“不是说这里住的是位道长吗?难道是……女道长?”

不过看她这模样也实在是不像啊……

“什么女道长,你眼瞎连我们公主都认不出来,还留着那俩黑疙瘩有什么用?不如丢进湖里喂鱼!”桥上不知什么时候冒出另一个女子,丫鬟装扮,却是牙尖嘴利。

夏无恙一见她眼睛都亮了,“画桥!”

画桥绕过烟柳,跳着凑到夏无恙身旁,亲昵地拉起她的手摇了摇,样子不像是婢女,倒像是公主的闺中密友一般,“公主~画桥可真是太想您了~”

夏无恙勾起唇角,心情也是不错,平常画桥在身边的时候不觉得,离开三五天才显出她的好来。

她伸手掐了掐画桥肉嘟嘟的笑脸小脸,心疼道:“瘦了。”

画桥调皮一笑,吐出半截舌头来,“哪里瘦了,奴婢可是按着公主的吩咐好好吃饭的。”

烟柳在一旁瞧着这主仆二人互动,心中难免浮现出点点苦涩,怎么同样是奴婢,画桥就这般会哄公主开心呢?

公主?

刚被思明搀离冰湖的贺青城愣了一下,当今皇帝不过二十来岁,定是生不下这么大的公主,那就是皇帝的姊妹,放眼盛京城,其他公主都温柔有礼,这般跋扈之人不做他想,定是……

想到一半,贺青城浑身抖了一下眼皮跳了一下。

金玉公主的“盛名”他在西北都有所耳闻,那可是个好色荒唐,素无礼数,更不知廉耻之人。

贺青城脚下生风,连扶也不用扶了,自己个抬脚就准备跑,要不是腿上湿漉漉地影响发挥,此刻他怕是早就跑到几张开外了。

贺青城脸色有些难看,没想到刚进京就遇上了这么一号人物,只想赶紧摆脱才是,谁知想要脱身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等等!冒犯了我家公主就想跑?天底下哪里有这样的好事!”

夏无恙还未开口,画桥先是不饶人。

她动作利落地从桥上蹦下来,竟直接从腰间抽出一把软剑,直接横在贺青城面前。

他大骇,这婢女竟还是个会武的?

“还不快给我家公主赔礼道歉?”

贺青城正在丧期,不想惹事,可也不怕事,刚刚明明就是那公主先嘲笑,他忍不了才回嘴,难道就因为她是公主他就得弯腰?怎么该赔礼道歉的反倒成了他了?

“你这婢女好不讲道理,明明……”

思明小心拉扯贺青城的衣袖,暗示他不要生事得罪,可他哪里知道,这反而更惹恼了贺青城。

要是将军府留守的奴才也就罢了,在京城住久了难免沾染了攀权富贵的习气,可思明是从小跟着在西北长大的,什么时候竟然也学得这般谄媚?

他一把撇开思明,转身指着桥上的公主就骂:“别人怕你我可不怕你,你不过就是仗着自己从一个富贵肚子里生出来,做什么仗势欺人?错的本不是我,我也不会道歉!”

他撇开思明,直言不讳地对桥上人道:“公主又如何?不过是好运投生进了一个富贵肚子,若是生在边关,吃穿都是一个难字,又哪里能养成如此刁钻的性子?还能纵容下这等恶仆?”

贺青城直着脊柱,在寒风中呵出这句话的时候,夏无恙晃了一下神。

她在盛京城横行这么多年,少有被骂的时候,旁人最多也就是暗中讥讽,她若是听出来了,也是要骂回去的,可今日,她觉得被骂之后的心理有些别样的感觉。

她从一个富贵肚子里生出来?这话险些听笑了夏无恙。

可怜她娘被凌虐致死,竟还有人说她富贵,若这也算得上是富贵,那宫里还真的像外界传的那般连脚下踩的地都是金砖砌成了。

再看面前这贺青城,他自小远离盛京,过着刀尖上舔血般的生活,却也避开了这里层层的阴暗,如今贺老将军西去,贺青城作为贺家留下来唯一的儿子,又是战场上初露锋芒“镇国小将军”,自然是要承袭将军府的威名。

只是这一战过后,敌国节节败退,接下来几十年恐怕难有战事,皇帝为收拢兵权,定会留他在京,届时,汹涌的风雨岂会绕着他走?

想到这,夏无恙勾了勾唇角,这可怜的少年,还不知道自己即将面临什么,还敢得罪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