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推崇阴阳，重视滋阴

中医学的阴阳学说是中医学理论体系的基础和重要组成部分。中医学认为，气是构成人体和维持人体生命活动的物质基础。人体之气按阴阳特性可分为阴阳两类，把对人体具有温煦、推动作用的气称之为阳气，把对人体具有营养滋润、润凉宁静作用的气称为阴气。人体正常的生理活动被概括为“阴平阳秘”“阴阳匀平”，即人体中阴阳对立统一，矛盾双方基本上处于相对平衡状态，所以人体脏腑活动功能正常。相互对立的阴阳两个方面都是相互依存的，任何一方都不能脱离开另一方而单独存在。如果双方失去了互为存在的条件，有阳无阴谓之“孤阳”，有阴无阳谓之“孤阴”。孤阴不生，独阳不长，一切生物也就不能存在，不能生化和滋长了。如果正常的阴阳互根关系遭到破坏，就会导致疾病的发生，乃至危及生命。阳损可以耗阴，阴损可以耗阳。“无阳则阴无以化”，阳虚可以损伤体内的阴液而导致阴虚，称作“阳损及阴”。反之，“阴损及阳”，即阴虚至一定程度，由于“无阴则阳无以生”，故又可损伤体内的阳气而导致阳虚。

李克勤教授认为，中医妇科的许多疾病变化都可以用阴阳理论解释，譬如崩漏患者，由于血（阴）的大量损失，气随血脱，往往会出现形寒肢冷的阳虚之候，这可称之为阴损及阳的气血两虚证。再如，“男精壮，女经调，有子之道也”，月经调畅如期，离不开肾的阴阳消长，肾的阴阳消长转化正常，氤氲有时，则月经如期，子嗣乃成。李克勤教授在临床实践中注意调整阴阳消长平衡，尤其注重滋阴，因女子以血为本，血属阴，且各个生理阶段都离不开肾精、阴血的滋养。李克勤教授指出，女性因经、带、胎、产等生理特点，数脱于血，容易耗血伤阴，阴分不足，阴阳失衡，以致经、带、胎、产诸疾生焉。除生理特点外，疾病的发生亦受时代发展、环境变化、饮食起居的影响。现代人尤其是年轻女性，经常进食一些肥厚之品，热量过高，肥能令人内热，内热损耗人体的阴气，而致阴气虚衰；经常加班、出差及熬夜，精神处于紧张焦虑状态，五志过极化火，阴血暗耗，心肾不交。阴虚生内热，人体的阴气不足，润凉、宁静功能减退，无以制约阳气，阳气相对偏亢，则出现五心烦热、潮热盗汗、虚烦失眠、口舌生疮、面部痤疮、舌红少苔、脉细数等一系列阴虚火旺症状。滋阴是滋补阴气的简称，是治疗因阴气虚衰而致内热、阳亢、火旺等病证的一种方法。

滋阴以滋补肾阴为重。肾所藏之精，又称阴精，是阴液的一种。精构成人体的基本物质，先天之精禀受于父母，由后天之精微不断充养。精能化气，由肾阳蒸化肾阴而产生肾气、元气、真气。人体各脏腑组织得到元气激发，才能各自发挥其不同的功能。元气依附于阴液而存在，发挥其气化作用，阴液又依赖于元气气化而生成，二者相互为用，共同维护着正常机能活动。《素问·六节藏象论》曰：“气和而生，津液相成，神乃自生。”肾乃水脏，为一身阴液之根本，可滋润形体脏腑，充养脑髓骨骼，抑制阳亢火动，以维持正常生长发育与生殖等机能活动，“肾阴为一身阴气之源，五脏之阴气，非此不能滋”，可一言概之。朱丹溪重视阴气在人体生命活动中的重要意义，倡导“阳有余阴不足论”及“相火论”，提出阴气难成而易亏，强调保养阴气在养生中的重要性，并认为相火妄动则伤阴气和精血，阴气受伤后又致相火妄动。李克勤教授认为，女子由于独特的生理病理特点，养阴与生殖密不可分，而肾则发挥主导作用，因肾藏精，主生殖，为天癸之源，冲任之本，气血之根，主宰人体的生长发育和生殖。肾阴不足，肾精不能化生气血，冲任失充，变生妇科诸症。

滋阴不忘养血。《妇人大全良方》云：“妇人以血为基本。”女性有经孕产乳的生理特点，胎孕离不开精血的濡养，乳汁为气血所化生。《内经》云：“妇人之生，有余于气，不足于血，以其数脱血故也。”因此血为妇女生理的基础，阴血易虚，经孕产乳生理的正常又需血液运行的正常。“月水全借肾水施化，肾水既乏，则经血日以干涸”，故滋阴不忘养血。李克勤教授滋阴补肾，以菟丝子、女贞子、生地黄、麦冬滋补肾阴，四物汤养血，鹿角胶、龟甲填精补血，使肾精充盛，精血俱旺，水盛火自灭，阴平阳自秘。

滋阴常佐以活血。阴虚证的致病因素很多，如阳邪耗伤阴液；长期过食辛辣，饮酒过量，阴气受劫；思虑过度，暗耗营阴等，均可造成津液、营阴、精血的亏损。阴虚生内热，热灼津伤，血行黏滞，运行不畅，进而瘀阻。阴气亏损，不能化生阳气，阳气亏少，无力鼓动血脉，血行迟缓而瘀。研究表明，阴虚证患者血液流变学表现为全血比黏度、血浆比黏度增高，血沉增快，微血管异形，血流缓慢淤滞，血管周围渗出明显，与血瘀证有着相同的病理基础。这是阴虚伴有血瘀的微观证据。正如清代周学海所言：“阴虚必血滞。”滋阴法在血瘀证治疗中具有濡润脉道、增水行血、养阴扶正作用，从而消除瘀结。滋阴佐以活血，血脉流通，也有助于阴气的充养。

李克勤教授运用滋阴法治疗多种疾病的阴虚、阴虚内热和阴虚火旺证，比如月经先期、经间期出血、崩漏、绒毛膜下血肿、不孕症、妊娠大便难等疾病。常用方法：①滋阴补肾法：方用两地汤，常合六味地黄汤加减，佐以活血，治疗薄型子宫内膜。在滋阴活血的基础上，善用龟甲、鹿角胶，一方面血肉有情之品，可滋补强壮，填精益髓养血，另一方面有阳中求阴之意。②滋水清肝法：常用清肝止淋汤合二至丸，治疗月经淋沥不尽。③滋阴泻火法：善用一贯煎加减，治疗月经稀发，伴有口干、手足心热等症。④滋阴清热利湿法：常用左归丸合茵陈蒿汤治疗ABO血型不合致反复流产。临证李克勤教授最喜用两地汤（《傅青主女科》），方中生地黄滋阴清热凉血；地骨皮泻肾火，清骨中之热；玄参、麦冬滋阴壮水；阿胶滋阴补血；白芍养血敛阴。全方重在滋水，使水足而火自降，阴生而阳自平，正如王冰所言：“壮水之主以制阳光。”李克勤教授常用此方滋阴养血，随症加减。

李克勤教授指出，滋阴勿忘温阳补肾。肾精所化之气为肾气，肾气的充盛决定着天癸的至与竭。阴精不足，肾气虚损，则生殖之功不能，故无子。《景岳全书·妇人规》云：“阳非有余，阴常不足。”强调阴阳相互化生的规律。《新方八略引》曰：“善补阳者，必于阴中求阳，则阳得阴助而生化无穷；善补阴者，必于阳中求阴，则阴得阳升而泉源不竭。”同时又言：“以精气分阴阳，则阴阳不可离。”李克勤教授认为，女子本为阴血不足之体，精血为基础，精血充足方能阴极转阳。阴的化生离不开阳，故在滋补肝肾之阴的同时，注重温肾补阳药物的配伍应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