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泽中凶险
光阴如水，转眼间，距离当初与师修鸿约定的日子便只剩半个月了。
公冶离请托老蛮人帮忙照看卓东临，又命卓东临随着老蛮人一道接着学习道文、修行、种药。
安顿好一切后，公冶离便动身，横穿雪原，南下了。
望川城内，公冶离没有着急去刘府，而是找上了姚淑云。
一年不见，姚淑云的变化可谓脱胎换骨。
原本清瘦的身形肉眼可见地充实起来，行走间下盘稳固、吐息绵长，武功根基之扎实显而易见。
瞧见少年，姚淑云叹道：“我还以为你消失了。”
公冶离道：“在下还能到何处去？嗯，姚掌柜看来收获不错。”
姚淑云面色复杂道：“你的《内炼法》很厉害，新秀说，你的《内炼法》是他见过最为精妙、玄奇、强大的武功。”
公冶离闻言似是打趣道：“那李兄弟可欠了我一个大人情了！”
姚淑云点头：“我也欠你一个人情。”
“姚掌柜如今武功如何？”
“四炼，通力。劲力很难拿捏，我没有头绪。”
公冶离微微颔首：“多练便是。待练成了五炼，内气、劲力之类的修行自然轻松了。”
“但愿如此罢。”
说话间，姚淑云将几本册子取了出来，推到了公冶离面前：“这是这一年来的账本。我这一年主要还是在习武，没怎么卖药。如今账上合计只有将近23万两银子。”
到现在，姚淑云已经对钱财的数额有些麻木了。
公冶离翻看着账本，道：“万通商行的需求还是挺大的，看来定尘圣宗也知晓这些武药的厉害嘛。”
姚淑云点头，道：“你当初所说的那位薛长老，后来的确来寻过我。他与新秀的师父有些渊源，请托我帮忙炼药。他的药炉很不错，我同他学到了许多。”
公冶离颔首道：“这位薛长老的确不错。”
“至多三个月，我便能修成五炼。”
公冶离点了点头：“到时我便教你炼药。”
“你此番过来，又为何事？”
公冶离叹道：“先炼药罢。”
姚淑云在望川城经营了一年，而且定尘宗也已知晓其背后是公冶离在指使，明里暗里的撮合后，姚淑云如今获取草药的渠道在万通商行内也算上等。
公冶离所需的各类药物很快便凑齐。
等到了炼药房，瞧见里头那有些熟悉的药炉，公冶离笑道：“看来那位薛长老对姚掌柜颇为看重。”
姚淑云道：“当初你给我看了一眼药炉的模样，薛长老手上有个类似的，我便提议改造。不曾想稀里糊涂地改造，倒有了一点成效。”
眼前的这个药炉既非公冶离记忆中的最终版，亦非当初在刘府所见的那个粗坯，而是介乎两者之间。
公冶离此番炼制的武药名叫“延气散”，名义上是用于内气修行。
不过，在模拟的未来里，天底下的多数江湖人都是同修内气、气血两道，相应的，武药的作用也横跨两道了。
延气散虽然名义上用于内气修行，但对于气血修行也有着不小的好处。
唯一的问题是，这种武药所用的原料有许多与传统武药重合，成本比其他武药高许多。
不过，公冶离如今也不缺钱，自然没有这个顾虑。
红尘中，内气顶替了灵机的作用，仙道修行，首要便是内气充足。
考虑到南方沼林中兴许有着未知的风险，公冶离决定多备些丹药，以作补充。
在姚淑云处炼制好了武药，公冶离便前往了刘府。
得知公冶离前来，刘永丰赶忙出门迎接：“万少侠，好久不见。”
公冶离笑道：“我与一位老前辈有约，思前想后，刘员外这儿兴许有那位老前辈的消息。”
刘永丰讪讪道：“少侠且在府内喝茶，稍安勿躁，我这便差人知会师前辈。”
“薛长老可在？”
“我且去问询一番。”
公冶离没有久等，薛如雪匆匆而来，道：“仙师，此番是我方莽撞，我在此给你赔个不是。定尘宗愿意交换，惟愿让顺元回来！”
公冶离闻言一愣：“何掌柜？他怎了？”
薛如雪苦笑道：“仙师莫要在戏弄我了。”
公冶离这下是真不能理解，追问之下，方才弄明白了情况。
“何掌柜在赤濂城失踪了？”
公冶离这下明白了：“他跟踪我？”
他无奈道：“你这真不应来找我。我还同李新秀有交情呢，怎会对何掌柜下手？”
薛如雪道：“那……仙师总该知晓一点内情罢？”
公冶离叹道：“你只需知道，他失踪之事与我无干，我也不愿掺和其中。言尽于此，你自个儿揣摩罢。”
薛如雪闻言也就明白了。
能让一个仙人忌惮的，显然只有另一个仙人。
北方青国境内，还有一个修行者！
一下子，薛如雪便想通了。
黑山寨、左江王家背后的，并非公冶离，而是另一个修行者！
定尘宗此前在追索幕后黑手的同时，公冶离恐怕也在追寻。
只是，公冶离最终去了赤濂城，找到了那位修行者，反倒是定尘宗，误将公冶离当做了那名修行者。
薛如雪深吸口气：“原来是误会一场。顺元贸然跟踪，还望仙师见谅。”
公冶离笑道：“无妨。对了，我此前同薛长老提及的‘紫翅飞鱼’之事，如何了？”
薛如雪叹道：“那康老爷子性子孤傲，我同他交涉，一无所获，只能叫人留意。不曾想他自个儿泄露了隐秘，招致歹人觊觎。”
“等到遭了祸害，才想起我来。不过，我这边出手还是慢了些，只将他孙儿救下。唉……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公冶离闻言摇了摇头：“那如今应当有紫翅飞鱼的供货渠道了？”
“仙师要多少？”
“多多益善。”
紫翅飞鱼的鱼翅是炼制完全版紫血丹的核心原料。紫血丹哪怕在两百年后也称得上气血武道的上品武药。
既要探索仙路，公冶离自然得准备妥当才行。
公冶离此前专门提及过紫翅飞鱼，因此，自有了鱼翅的稳定渠道，薛如雪便特意留了一批供货给公冶离。
此番公冶离要，他自然极快便将鱼翅备齐，交到了公冶离手上。
于是，公冶离又在刘府炼制了一批紫血丹、解毒丹作备用。
师修鸿在院子外，鼻翼微张，嗅到武药馨香，道：“赤濂城之事，不是他所为？”
薛如雪道：“于情于理，他没有动手的必要。我听说，顺元的弟子李新秀得了他的一份传承，如今称得上是新一代弟子中无可置疑的第一人。”
师修鸿叹道：“那孩子的确了不得，神识修行的天赋也奇高。赤濂城竟然还有一位仙人，此事非同小可，你且去同你爹报信。”
“弟子告退。”
薛如雪离去不久，公冶离也炼要完毕。
他出了门，就看到师修鸿执剑立于院门外。
宗武剑！
此番师修鸿将宗武剑带出来了！
公冶离心头一跳。
虽说他如今的气力将近一万八千斤，在现在这个时代，几乎无人能及。
但面对宗武剑，只怕也仅有自保之力。
少年同老者遥遥对视。
师修鸿一手按着宗武剑剑柄，不见神剑有异样，心下松了口气。
他松了手，笑道：“阁下可准备妥当了？”
公冶离注意到师修鸿情绪变化，瞧着宗武剑，好奇道：“听说贵宗宝剑有分辨忠奸之能，不知可否借我一观？”
即便是模拟中，他也没有机会接触宗武剑。
师修鸿道：“宗门重物，恕难从命。”
公冶离有些可惜地轻啧一声。
他也不强求。
就算要强求，那也得等下次模拟，现实里还是莫要乱来为好。
“我业已准备妥当，可以出发了。”
“请。”
二人自望川城离开，一路南下，横穿元国。
不多时，便看到远处有崇山峻岭此起彼伏，古木森森，薄雾冥冥。朽木、腐叶等诸多物质不知多少年的沉淀，还未接近，便能隐约嗅到一股苍茫气息。
这便是南方沼林边缘的原始山林了。
师修鸿道：“到了密林深处便有毒瘴弥漫，阁下可有解毒药？”
公冶离点了点头。
他在模拟中也不是没派人在天地四方探索过，这一点准备自然还是有的。
“就你我二人？”
师修鸿晃了晃宗武剑：“此前宗门的诸位同门也曾联袂探过，只是，终究没能走通。有宗武剑在手，其余同门来了，也帮不上忙。”
公冶离点了点头：“那便走罢。”
师修鸿取出一张牛皮纸，沿着上面刻画的路线，一路向着沼林深处而去。
在密林中穿行了两日，空气中渐渐有一阵青雾弥漫开来，脚下的泥土也松软下去，踩一脚，若不运劲，半根小腿都要没入泥沼之中。
林中更有蚊虫、蝎子、蜥蜴、长蛇等各种毒物蛰伏，令人防不胜防。
公冶离服下解毒丹，跟着师修鸿继续深入。
进入沼林十日后，密林忽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座深不见底的峡谷横亘于大地之上。
峡谷两岸相隔数里，左右蔓延更是不见终极。
师修鸿带着公冶离从峡谷西面的一个豁口，沿着陡峭的峡谷岩壁往下。
峡谷内的毒瘴更是浓郁，即便公冶离将浑身笼罩得严严实实，还是觉得皮肤传来一点瘙痒。
两人丝毫不敢停留，花了半日功夫，方才翻过了这一座峡谷。
然而，登高望远，却见整整八座峡谷横亘眼前，突兀地将漫无边际的沼林撕裂。
公冶离想到了北岭雪原的风暴。
这峡谷……应当也不是自然造就的罢？
修行者的伟力啊……
公冶离怀着敬畏，越发小心了。
接连翻过九座峡谷，再入沼林。
林中的青雾越发浓郁，几乎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
公冶离只能鼓动真气，辅以解毒丹药力，勉强前行。
他如此，师修鸿就更是吃力了。
不过，这青雾似乎也有涨落，约莫半个时辰后，青雾稍稍散去一些，二人赶忙加快了步伐。
三日后，密林忽然散开，眼前豁然开朗。
一座广袤无边的大湖出现在了二人面前。
周遭沼林中青雾弥漫不化，但这大湖之上却是波光粼粼，隐约间散发着莹莹蓝光。
师修鸿指着地图，叹道：“便是这座大湖，将仙路截断了。”
“这大湖沿岸的毒瘴极为活跃，通过沼林绕行可谓十死无生，唯一的法子，便是横渡大湖。”
“上次我等探索仙路，也正是被这座大湖拦住。”
公冶离皱眉道：“湖中有何凶险？”
师修鸿道：“这湖中的生物都奇大无比，上次我等修筏渡湖，便遇上了一头通体深蓝、近七丈长的鲟鱼翻水，将木筏搅得稀碎。幸亏当时离岸不远，方才没有出什么意外……”
七丈长的鲟鱼？
那恐怕同传说中的真龙都没什么区别了罢？
公冶离在这湖边运转《无劫养气篇》，就感觉真气活跃，神识也仿佛卸下了某种负担，运转速度快了不少。
与之相应的，《神劫章》的修行速度慢了些。
此地，恐怕接近红尘边缘了。
一望无垠的大湖，青雾笼罩的沼林，成了阻挠公冶离踏出红尘的最后一道屏障。
公冶离道：“此番有宗武剑在手，你有多少把握？”
师修鸿迟疑了一下，叹道：“且试试罢。”
二人很快便用树干、藤条编制出了一座木筏。
二人也不敢直接横渡大湖，而是在青雾的边缘处，沿着岸边绕行。
湖面上风平浪静，一派祥和。
木筏徐徐绕行，卷起道道涟漪。
没多久，师修鸿忽然开口道：“有动静！”
就看到远处的湖底忽然间有一道庞大的黑影游动，向着木筏飞速袭来。
师修鸿当下沉喝一声，手中宗武剑光芒大放。
哗啦！
水面破开，一头通体墨青、足有三丈长的大鳄张开獠牙，向着二人扑食而来。
师修鸿早有准备，宗武剑化作一道剑光猛然飞出，剑光长虹，直接将那大鳄的下颚洞穿。
青血横流，大鳄嘶吼一声，跌入湖中，摆动巨尾，倏忽间潜入了湖中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