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火和眼睛找到我了
双方顺利达成了共识。
“实不相瞒，罗兰阁下，我的船队在海上遭遇了天灾，领航船损伤很严重。”
查尔斯当即提出了自己的诉求：“我需要足够的材料和劳工去修缮我的船，时间方面越快越好。”
“当然，我也会为您提供全额的劳作报酬的。”
他沉吟道：“按一个人一天一银币怎么样？”
按照狮心王国的律法，平民就是贵族的所有物，他们活着的意义就是为领主劳役，查尔斯是没法跳过领主直接雇佣他们的。
“没问题。”
林岚答应的很是爽快。
也是在这一刻，他意识到眼前这位商人真的很有钱。
要知道，银币在这个世界上的购买力已经相当惊人了。
在海燕镇里，一位成年平民辛苦劳作一年，在收成好的情况下，产生的总收益也才十几银币左右。
自己还真是遇到狗大户了啊……
林岚想了想，倒是放弃了趁人之危讨要更多钱财的想法。
查尔斯的商队也许会为海燕镇带来发展贸易的机会，这也正是林岚目前最需要的，他没道理给对方留下一个贪婪无度的负面印象。
紧接着，林岚脑海中又闪过了自己在副本世界中捡来的垃……宝物们。
要不要稍后就把它们拿出来给这位商人瞧一瞧，然后反向推销，卖个高价？
林岚内心思索，表面依旧维持着友善的笑意。
双方相谈甚欢，很快就敲定了修缮船队的细节，林岚作为领主，是能够直接征召领土里的平民工匠的。
查尔斯终于松了口气。
这时，他听见年轻的领主抛出了新的问题。
“查尔斯先生，你的船队究竟在海上遭遇了什么天灾？”
林岚的确有些好奇。
他所在的镇子本就位于海边，记忆中，原主经常能听闻一些稀奇古怪的海上传闻。
这个世界里的天灾似乎不只是风暴和海浪，而是一些更加危险的‘诡谲现象’。
镇子里曾经有位疯疯癫癫的老水手。
他整日整夜泡在酒馆里，从不白天出门，每当有人打算喝上一杯时，就能听到老约翰含糊不清的讲述那可怕的故事。
老约翰曾经待的船叫做黑石号。
据他所说，黑石号出事的那一天，他亲眼看见船长从大海深处打捞上来了一个太阳状的圆形徽章。
那徽章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像是由纯金打造而成的，可徽章正面却刻着怪异的眼球图案，看起来有些渗人。
喜爱装饰品的船长当时欣喜若狂，他将徽章占为己有，并将其别在了自己的胸口上。
那一刹那，天空暗了下去。
在所有人惊骇欲绝的目光下，众人头顶的太阳变成了蠕动着的暗红眼球，它嵌在天空深处，周围环绕着一层又一层长着羽毛的血色圆环。
约翰眼睁睁看着老船长微笑着拔下了自己的头颅，朝着‘太阳’高高举起，紧接着，那只活过来的天体锁定了黑石号。
于是狂风呼号，在船员们绝望的喊叫声中，无穷无尽的火浪从海平线那端席卷而来，整艘船瞬间就被铺天盖地的火焰烧成了焦炭。
只有躲进了木桶里的约翰独自幸存了下来。
这个故事本就漏洞百出。
很长一段时间里，老约翰都是人们眼中的疯子。
太阳的异变，摘下自己脑袋的船长，海面上燃起的火浪，以及在火焰中完好无缺的神奇木桶，他口中的每一处描述都不合理，甚至荒诞。
直到某个大雪纷飞的冬夜。
眼窝深陷，身形干瘦如柴的老约翰从梦中惊醒，他连滚带爬地冲出酒馆门外，并且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喊叫：
“太阳找到我了！火和眼睛找到我了！！”
被惊醒的居民们纷纷骂骂咧咧的走出了家门，而在白茫茫的冰冷雪地里……
——人们看到了一具漆黑的人形焦炭。
这就是罗兰记忆中的天灾传闻。
而在林岚挑起天灾这个话题时，查尔斯脸上的笑意肉眼可见地消失了。
“那是一场规模相当可怕的海上风暴，罗兰阁下。”
他发出沉痛的叹息，含含糊糊道：“对于商队来说，海上的风浪总是无法避免的，只能说我的运气实在是不太好……”
查尔斯当然不会说出真正的实情。
因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招来‘现实坍塌’的，是自己船上那件必须保密的重要货物。
查尔斯是一位来自南方联盟的商人。
他之所以会冒险来到落后的狮心王国做买卖，是因为这片土地已经成为了南方联盟与北方帝国博弈的棋盘。
作为这个世界上最大的两个势力，联盟与帝国的摩擦持续了数百年之久，双方积累的仇恨已经不可计数。
狮心王国则是被夹在中间的小国之一，现如今，联盟的执政官大人决定拿下狮心国，并在这里建立对抗帝国的前哨站。
二王女便是联盟选定的下一任狮心国王。
但帝国的大臣们自然也不会任由联盟施为，这场王位之争中，双方似乎都选好了自己的棋子。
狮心国注定会变成孕育战争的绞肉机。
不过查尔斯并非‘执棋者’。
他可没资格上桌和两边的大人物博弈什么，所以他和许多人一样，成为了这场战争的‘投资者’。
作为一位大商人，如今的查尔斯追求的不只是单纯的钱财了，而是从血与火中诞生的利益。
那可是让无数人魂牵梦绕的利益……
自己一定是最优秀的投资人，没有之一。
只要将那件货物安稳的送到二王女手中，她一定能轻而易举的掌控狮心王国吧……
相应地，白帆商队就能得到执政官大人的认可，自己就能在这片土地上站稳脚跟，从而建立起独属于自己的商界传说。
查尔斯微微低下头，壁炉的火光倒映在他的眼睛里，与野心一同熊熊燃烧。
他也明白面前那位聪慧的领主不会相信自己含糊的说辞。
这一刻，查尔斯做好了应对领主盘问、并付出些什么的准备。
不过出乎他意料的是，那位灰发少年并没有深究什么。
“我知道了，那咱们还是聊聊其他的趣事吧。”林岚只是随意点了点头，微笑着跳过了这个话题。
“当然没问题！罗兰阁下！”
查尔斯瞬间挂上了热情的笑容，可看着那张带着笑意的脸庞，他心中却莫名多了一丝丝的敬畏。
他意识到自己还是看不透这位年轻的领主。
在联盟附近经商多年，查尔斯见过形形色色的人物，察言观色早已成为了他的习惯和本能，但他从未见过气质如此奇怪的贵族老爷。
对方既没有大人物特有的傲慢，也没有小人物与生俱来的卑微，可被那双灰色的眼睛注视时，查尔斯感觉自己仿佛陷入了深不见底的泥沼。
谎言只会让自己越陷越深，唯有真诚才能救赎自己的灵魂。
不不不……对方只是一个年轻小贵族而已，怎么可能这么危险……
自己只是被天灾和货物背后的利益乱了心神而已……
查尔斯吞了吞口水，正当他打算转移话题时，庄园的门外突然传来了慌张至极的喊叫。
“罗兰大人！海边出事了！！”
查尔斯和林岚皆是一愣，两人不约而同地将视线投出窗外，看到一位身穿简易皮甲的年轻侍从跌跌撞撞地跑进了庄园。
林岚翻了翻记忆，发现来者正是追随原主来到偏僻之地的侍卫杰伊。
片刻后，杰伊进入大厅，朝着林岚单膝跪下。
他脸色苍白，身子还在微微的颤抖，仿佛看到了什么无比可怕的东西。
“冷静一点，杰伊。”
林岚神情凝重地开口道：“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
“怪……怪物……”
杰伊看了查尔斯一眼，哆哆嗦嗦道：“罗兰大人，我亲眼看到他的帆船底下爬出了黑色的怪物，杀死了好多的船员和奴隶！”
这一刻，查尔斯不可置信的张大了嘴巴。
冷汗瞬间浸湿了他的后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