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太庙尸解
金不焕的指尖触到太庙琉璃瓦，寒意顺着脊梁窜上天灵盖。戌时的更鼓在皇城回荡，十八个戴孝太监的吟诵声忽高忽低，竟与汴河沉船上的齿轮转动声同频。他屏息倒挂在飞檐下，窥见老祭司用金粉修补的灵位裂痕里，渗出丝丝黑气。
鲜血顺着龟裂的纹路渗入石缝，那些暗红的痕迹忽然如活物般扭动起来，在墙面上交织成狰狞的符咒。
追兵的铁靴声已在廊道尽头炸响，他反手将半片青鳞按在砖石中心——这是从景教圣女身上撕下的鳞甲，边缘流转的龙气让整面墙迸发出刺目青光。
砖缝中骤然钻出无数带刺藤蔓，将最先冲来的三名锦衣卫绞成血肉碎块，骨渣混着铁甲碎片叮叮当当落了一地。
他踉跄着冲出地牢时，怀中鳞甲突然发烫，抬头望见残阳如血，玄武大街上往来行人的脖颈后都浮着十字红痕，卖炊饼的老汉掀开蒸笼，腾腾热气里竟凝出密密麻麻的景教符文。
展开绸缎的刹那，他呼吸停滞——这是从龙袍上撕下的衣角，五爪金龙的鳞片正逐渐妖化成青黑色，龙睛处还沾着黏稠的黑血。
“寅时三刻，地龙翻身......“老祭司突然转头望向金不焕藏身处，浑浊的眼球泛着青灰——这是中了尸毒的特征。供桌上的长明灯骤然爆亮，灯油里浮着细小的金箔，分明是御用丹药“九转还魂散“的残渣。
金不焕翻入享殿梁柱阴影时，怀中的《浑天分野图》突然发烫。羊皮卷上的星宿移位，竟与殿顶藻井的星图产生共鸣。他注意到东北角的天枢星位缺失块琉璃瓦，缺口处结着蛛网，网上粘着片带血的鳞甲——与沉船龙尸如出一辙。
子时的梆子声刚响，殿外突然传来锁链拖曳声。金不焕缩进先帝灵位后的夹层，透过镂空雕花看见九个黑袍人抬着青铜棺椁入殿。棺椁表面刻满镇魂咒，但每道符咒的收笔处都改成了五毒教的蛊纹。当棺盖推开时，他险些咬破舌尖——里面躺着的竟是白日里暴毙的户部尚书！
“第七十二具肉身。“老祭司的指甲暴长三寸，蘸着金粉在尚书眉心画符。尸体的肚皮突然蠕动，钻出条双头蜈蚣，衔着颗发光的金丹没入地砖缝隙。金不焕的窥妖镜映出地砖下的景象：无数金丹沿着青铜管道流向地宫深处，管道表面凝结着冰霜——这是皇陵才有的寒玉髓。
当第九具棺椁送入享殿时，金不焕的铜钱剑已蓄满雷光。他正要跃下横梁，后颈突然触到冰凉之物——是白日里那个戴阴阳鱼面具的术士！对方腐烂的右手按在他天灵盖上，低笑道：“金大人也想尝尝尸解的滋味么？“
金不焕袖中牵机线暴起，却在触及对方道袍时骤然软化。术士的衣襟内衬绣着北斗七星，线脚用的是苗疆情蛊的缠丝法。电光石火间，金不焕想起红袖消散前的提示，突然咬破手指在梁柱上画出水神庙碑文。
“癸卯年七月初七......“血字成型的刹那，地砖下的寒玉髓管道突然炸裂。老祭司发出非人惨叫，脸上的皮肉片片剥落，露出青铜浇铸的头骨。金不焕趁机翻身坠地，斩妖刀劈向最近的黑袍人，却斩中团黑雾——这些抬棺人竟都是纸人傀儡！
术士的道袍无风自鼓，袖中飞出七盏引魂灯。金不焕的铜钱剑穿灯而过，火焰却顺着剑身蔓延。他果断弃剑，以血为墨在掌心画出逆星阵，拍向地面瞬间，整个享殿的星图倒转。先帝灵位应声炸裂，露出藏在其中的半截龙骨。
“你竟敢毁陛下法身！“老祭司的青铜头骨张开下颌，喷出青紫色尸火。金不焕滚地躲避时，怀中的父亲佩刀突然嗡鸣，刀柄龙睛射出红光击中龙骨。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响起，龙骨表面浮现出密密麻麻的梵文——正是十二年前父亲刻下的封印！
术士的引魂灯突然调转方向，火焰汇聚成束灼烧青铜棺椁。户部尚书的尸体在烈焰中坐起，胸腔内钻出株血色珊瑚。金不焕的天眼通看到，珊瑚枝杈间挂着无数婴儿大小的肉瘤，每个肉瘤里都包裹着星官命魂。
“快走！他们要唤醒了！“红袖的声音突然在脑海炸响。金不焕的遁地符尚未掏出，地面突然塌陷。坠落瞬间，他瞥见地宫穹顶镶嵌着九百九十九颗金丹，排列成浑天仪的模样。最中央的阵眼处，悬浮着具戴帝王冠冕的玉尸——那面容竟与自己有七分相似！
地宫四壁的鲛人灯同时点亮，金不焕的斩妖刀插入玉砖减速，刀刃刮出的火花映出壁上壁画：永昌三年的祭天仪式上，先帝将佩剑刺入镇国大将军金铁衣胸膛，剑尖挑着颗金丹喂入龙口。
“原来如此......“金不焕呕出口黑血，父亲的佩刀突然脱手飞向玉尸。刀柄嵌入玉尸右手断指处，严丝合缝。玉尸的眼皮突然颤动，地宫内的金丹开始向它口中汇聚。
红袖的流萤从刀柄溢出，在空中凝成虚影：“用牵机线缠住紫微位！“金不焕闻言甩出袖中丝线，发现线上不知何时沾了自己的血。丝线触及玉尸冠冕的刹那，穹顶金丹突然失控，暴雨般砸向地面。
金不焕在金丹雨中腾挪闪避，窥见每颗金丹里都蜷缩着个星官魂魄。他想起《浑天分野图》上的批注，咬破舌尖在玉砖上画出二十八宿方位。当最后一笔落下时，整个地宫突然静止，玉尸口中传出苍老的叹息：“紫微归位......“
突然，地宫穹顶破开大洞，晨光倾泻而下。金不焕抬头看见司礼监大太监立在洞口，手中拂尘丝竟是无数牵机线织就：“金大人护驾有功，陛下特赐九转金丹......“
话音未落，玉尸突然炸成齑粉。金不焕接住飞回的佩刀，发现刀身浮现出父亲最后的手书：“焕儿，速毁太微垣！“他毫不犹豫地挥刀刺向地宫主阵，却在刀锋触及阵眼的瞬间，看见玉尸消散处浮现出母亲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