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逃离

无数的人偶涌到面前，康坦眼皮狂跳。

面前是布兰奇带着他的骑士冲锋陷阵，怒吼着和人偶碰撞在一起，铁骑把碎骨踩在脚下，裁决的光波覆盖列阵的骑士们，被强化的骑枪切割人偶如同刀切黄油，但它们数量太多了，这些人偶都是尸体制成的，难以想象这里到底囤了多少尸体，才能出现这样盛大的场面。

康坦抱起晕厥的希拉。

希拉胸口的伤口没有流血。霍斯并不是真的想杀她，她只不过是被李斯特影响了神志，所以会不知觉地引导康坦前往某个目的地。

他抱着希拉在人偶中狂奔，死亡的圣所像交替的闸门猛地合拢又张开，耳边全是骨骼碎裂的声音，黑线从脚上伸出，他隐蔽地使用这些黑线，在有人偶突破死亡的圣所时他就控制黑线扬起，瞬间把人偶切割成混杂着骨头渣的肉泥。

“去尼雅的那个空间。”塞利亚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康坦愣了一下，塞利亚的声音再度出现忽然让他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那里可以逃出这个环器，不然你只能等霍斯把这个环器摧毁。”塞利亚的声音渐渐远去。

康坦忍不住看了一眼身后霍斯和李斯特碰撞在一起，霍斯背后的古铜圆环炽热得如同一轮太阳，但李斯特身上全是狰狞的骨突，他行动起来就像狂风，那已经不是人类的范畴了，他们之间的斗争甚至形成了一块几乎死亡的区域，踏进那块圆形区域的人偶，都在瞬间化成一团火，碎裂成闪亮的火星。

而尼雅则爬向陷入昏睡的歌尔，没有人偶敢接近她，但她的脸上全是血水，仪式失败后，那些血丝瞬间就枯萎了，落在地面上留下漆黑的痕迹。她纯白的身体上全是密密麻麻的血洞，往外冒着让人作呕的黑色液体。

真是地狱般的一幕啊，康坦面无表情。

他在心中警告自己不可以去救援尼雅，仅仅过了不到十分钟，他就已经感觉自己的神经在抽痛，他没法一直维持死亡的圣所，在这个时候要去救援尼雅，只会把自己也搭进去。

更何况那本就是个将死之人。

“该走了。”

康坦脚下加快。

他忽然想到以前看过的那个冥界的故事，俄耳甫斯只身前往冥府，请求冥王放过他的爱人，冥王同意了他的请求，但是要求只有一个，那就是在进入阳间之前，俄尔甫斯都不能回头。冥途将尽，俄耳甫斯遏不住胸中爱念，转身确定妻子是否跟随在后，却使欧律狄刻堕回冥界的无底深渊。

他不能回头，他的能力不足以支撑他回头。

回头了他就要死。

康坦咬着牙狂奔起来，凶狠地撞入别墅。

沿着幽长的走廊，康坦找到了那个熟悉的房间，登上天花板。

可他爬进了一团幽蓝色的光中，嘶嘶人声环绕着他，像是幽灵们在窃窃私语。

所有的房门都打开了，从冰棺里爬出一个个或者无头或者无脚，总是缺乏某个部位的尸体。

火焰从头顶坠落，这片空间完全不复最开始的安静，也化成了地狱一般的模样，处处都是火焰，能见度极低，但处处又都是从房间里涌出的寒气，他要抵达尼雅之前的地方，必须穿过这些极寒和极热。

前面的火焰忽然出现了巨大的爬行黑影，沿着墙面摸索，腥臭粘稠的液体从头顶坠落，康坦下意识地扑了出去，他刚刚看见那个爬行黑影时，下个瞬间那个东西就到了他的头顶，流着口水扑向他。

火焰照亮那个怪物。

康坦瞬间瞪大了眼睛。

他看到的东西只能用怪物来形容，那个怪物的嘴张大到极限，嘴里塞满了破碎的人体部位，银色的丝线连接起无数断肢，没有人能够想象出这种怪物，他的表面上几乎是随机地缝上了一个断肢，无数双眼睛滴溜溜地滚动，映照出无数的康坦。

“好饿……好想……”那张大的大嘴里时不时掉出碎片。

那东西迅速地扑向康坦，康坦做了唯一自己的能做的事，他抱着希拉扑倒，滑着躲过怪物的扑击。

那东西既灵活又笨重，它的速度很快，却总要停下来用大嘴包住掉落的碎片，就像怎么也填不饱肚子。每次这样做，那东西眼中就露出欣喜，就像夺回一件珍宝般激动。

“它想要完整。”塞利亚的声音。

“吞掉我它就能完整么？”康坦边躲避边焦急地问。

“不能。”

康坦的双眼已经布满血丝，超支的使用让他的呼吸越来越沉重，但如果不是死亡的圣所，他已经被撕成碎片，被那东西吞进肚子。

顶部不断有火焰落下，康坦满耳都是那东西和到处乱跑的不完整尸体的尖叫。

这个时候他甚至没有一把刀，如果有刀或者有剑，他也可以拼了命地砍过去，可他现在什么也没有，更腾不出双手。

“你能给我一千费尔金，除此之外呢？”

康坦几乎是吼叫着说，挣扎着又躲过那东西的攻击，急躁地寻找出口。

“想要什么都可以哦。”魔女塞利亚的声音依旧那么妩媚。

“那么代价呢？”

“不管什么代价，总比死在这好吧？”塞利亚的声音诡秘深邃。

她说的对，无论要付出什么代价总比死了好吧？

康坦几乎没有盘算，从那东西的利爪底下再次逃生，奔向出口。

“出去！从这里出去！”

“这就是你的要求？”

“是的！”

潮水一般的力量涌入身体，康坦忽然从惊惧中猛地抬起头，在同一时刻，那东西又扑了过来，那肮脏的，流着脓水的东西甩着作呕的肢体狂奔而来，地面被它的利爪震碎。

他的瞳孔里那东西急剧放大，但他却无法移动，庞大的力量在身体打转，却始终找不到出泄口。

康坦瞳孔像猫的眼睛遇到强光一般收拢，那东西奔到康坦面前时忽然赤红的血液在半空中溅开。

康坦呆了一瞬，才发现是自己伸手锁住了那东西的腿，猛得收紧，漆黑的线条沿着腿骨疯狂地往血肉里钻，让那怪物疼得嚎叫起来。但它即使腿断了也无法挣脱康坦，那些黑线几乎在瞬间就布满了那东西的全身，牢牢包裹住了它的心脏。

那黑线在心脏处形成一个漆黑的手掌，握住那颗跳动的心脏，只要轻轻一捏就能杀死它。

康坦缓缓地直起身来。

此刻的康坦仿佛破茧重生，又像是已经完全死去了，那张苍白而坚硬的脸上再也找不到任何一丝孱弱。

他感受着那颗血红色东西，一瞬间忽然有种错觉，一种能够掌握所有人生死的错觉。

“那么代价是什么呢？”

那东西的大嘴里无数的碎片全都因为害怕的颤抖而掉落，它重新合上大嘴。

看到那张脸，康坦却愣了一下。

那怪物全身上下每一处都丑陋得无以复加，唯有大嘴上的眼睛却透露着让康坦无比熟悉的感觉。

在死亡面前，那对充满疯狂的眼睛罕见地清澈了一瞬间。它微微颤抖着，好似某个少女害怕地缩成一团。

就在那一瞬间，康坦忽然想到了那个树干一般的少年，泽克。

“泽克的姐姐？”

康坦的声音嘶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