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青梅
进了轿子，殷乔便将盖头拽了下来。
吱吱吱。
小狐狸蹲在她腿上，后又人立而起，它双手抱着殷乔的手腕，一只紫色，一只琉璃色的瞳仁闪过焦急。
殷乔捏了捏它的爪子。
当年她下山去附近村镇除祟，离开时见到一老农正蹲在角落卖狐狸，小狐狸浑身血迹，后腿断了一只，在她望过去时，小狐狸渴盼地扒着笼子，殷乔探出这小狐狸有了灵智，因断了腿，这小狐狸下场只有一个，便是被剥皮。
殷乔买下了小狐狸，寻个了野外将它放生，谁知这小东西竟一直追着她，她向来喜欢独处，便有意将小狐狸撇下，使了个障眼法离开，谁知一月后，小狐狸到底还是寻着味找到清云派。
那时她的院中已有一只龟，一只野兔，两只乌鸦，它们都是自己送上门的，再多个小狐狸也无妨。
却未料，她被算计后，救她的竟是这只顺手救下来的小狐狸。
“放心，我自是不会跟他真的成婚。”婚书上不是她，她也不会出现在喜堂上。
殷乔从不说没把握的话，小狐狸才放心，它乖巧地舔了舔殷乔指尖。
咕噜。
一阵细微声响。
视线落在它雪白柔软的腹部，殷乔轻笑，“怪我，日后赔你一只烧鹅。”
小狐狸一脑袋扎在殷乔怀中，尾巴摇的飞快，不知是羞的还是喜的。
另一边，柳嵩旭独自离开，自不会按照他爹的吩咐带着新娘子绕着镇子走一圈。
到了门口，他气冲冲地下了马，将缰绳扔给气喘吁吁跟上来的阿金。
“少爷，您该在门口等等新娘子。”
柳嵩旭飞快回头，“你再敢多说一个字，掌嘴。”
他抬脚，正要跨过门槛，膝盖处又传来一道熟悉的刺痛，这回比先前要难忍的多，他另一只脚将将抬起，整个人头朝下栽倒在地，不省人事。
柳家乱成一团。
待接亲花轿到了柳家大门前，新郎还未清醒。
柳家夫妇皆心焦地守在儿子床边，柳管事听吩咐，挨个将客人送出府，至于新娘，则被柳夫人遣人送回新房。
“小姐，您还好吧？”
“这回是事出有因，纵使没拜堂，您也是柳家的少夫人。”青玉怕殷乔介意，小声安慰。
“我饿了。”红烛映照下，白皙的脸多了朦胧红晕，殷乔看着温和许多，“要吃烧鹅。”
愿意吃东西是好事，青玉松了口气，笑道：“小姐您先吃几块点心垫垫肚子，奴婢去厨房瞧瞧。”
少夫人还没进门，少爷便昏倒在门口，府里小厮丫头私下都在传这位少夫人八字不详，先是克死了自己爹娘，如今又克的少爷昏迷不醒。
怕是刑克六亲的命格！
生怕被牵累，家丁丫鬟都离得远远的。
青玉离开后，新房空荡荡的。
是以，一道弱柳扶风似的身影就这般若无旁人的推开新房的门，她站在门口，打量殷乔，视线紧紧盯着殷乔身上大红的嫁衣，指甲掐紧手心，身体也晃了晃。
“是你害了旭哥哥。”女子柳眉轻蹙，泪水涟涟，控诉道，“你为何还能吃得下。”
殷乔咽下口中的糕点，又倒了杯茶，还给小狐狸也倒了一杯，放在它面前。
“纵使你嫁给了旭哥哥又如何？”女子暗暗咬牙，后又用帕子沾了沾眼角，“旭哥哥他心里只有我，他说过娶你不过是权宜之计，日后他会八抬大轿娶我过门的。”
似乎还嫌不够刺激到殷乔，女子又走近几步，待看清殷乔的脸，瞳孔一缩，脸色也陡然苍白了些。
她紧紧搅着帕子，“张小姐，听闻你八字不好，是，是刑克六亲之相，你的爹娘因你而死，今日你嫁给旭哥哥，还未进门，旭哥哥便病了，干娘对你这般好，你就舍得害了干娘跟旭哥哥？”
“在成亲之前，柳家没有拿他们二人的八字去合过？”殷乔自己不在乎旁人如何论她，不过她暂时占着柳家少夫人的位子，日后也不该留下隐患给真正的张小姐。
六礼当中便有合八字。
这姑娘身形一滞，她心下慌张，竟也没注意到殷乔口中的‘他们’说的古怪。
殷乔起身，一步步朝女子走来。
她比女子高出半个头，朝女子走近时，女子眼神闪烁，一步步后退，直退至门边，才勉强稳住。
殷乔微微低头，漆黑的眸子里似是荡漾着一层波纹，掩盖住其中所有隐秘。
“你追求自己的姻缘没错。”殷乔望进女子的眼底，女子的所有心思皆无所遁形，“只是你万不该找的我。”
“谁能负责你的下半辈子你找谁。”
“若不是你的出现，干娘早便应下了我与旭哥哥的婚事。”女子泣声反驳。
明明是她与旭哥哥自小相识，她自懂事起便心悦旭哥哥，费尽心思才让旭哥哥非她不可，只因，只因——
“当真如此？”吸收了玉里的灵力，殷乔越发耳聪目明，哪怕隔着一道院子，她若是想，便能听到院外家丁丫鬟的窃窃私语声。
女子缩瑟一下，心底发憷，仍旧强撑着说：“自，自然是的。”
呵。
殷乔轻笑，“便是没有那位张小姐，你也入不了柳家的门。”
“胡说！”女子再不能维持柔弱的姿态，她挺直脊背，眼底尽是怨毒，“你不过是凭着你爹娘的关系才让干娘心软，你信是不信，若没有我点头，旭哥哥是不会碰你一下的，你也别想在柳家少夫人的位子上坐一辈子。”
“一个不得夫君爱重的妻子，说出去必然被人笑话，你日后还如何在柳家立足？”女子咄咄逼人，“我若是你，哪还有脸活着？”
她这是在诱自己自杀？
殷乔轻嗤，微微垂首，盯着这女子，说：“女命伤官见官，日后必克夫伤子。”
“这话你可熟？”
女子身子晃了晃。
殷乔冷眼看她，这女子自己受了八字的苦，却仍旧狠心将流言按在另一个无辜女子身上，可见其人心思不善。
“柳夫人疼爱儿子，若她儿子真心爱慕你，她不会竭力反驳。”除非这女子可能害了她儿子性命。
“住口！”
生怕殷乔再说出可怖之言，女子转身，飞快离开。
“别再让我听到外头不该有的流言，否则你这辈子都别想嫁给心上人。”殷乔清冷的话传入她耳中，女子踉跄一下，离开的脚步更快了。
女子掩面离开，与才要进门的青玉擦身而过。
“袁小姐？”
袁小姐狠狠推了一把青玉，才快步离开。
为护住手中的托盘，青玉肩头磕在门边，她疼的闷哼。
青玉神色有些古怪，站在原地，望着那摇摇欲坠的背影。
这位袁小姐身子弱，心思可比谁都重，她愣是有法子让公子在婚前没近身张小姐。
想到殷乔的身份，青玉神情一凛，顾不得疼，快步进屋。
“小姐，方才袁小姐是不是跟您说了不好听的话？”青玉知道殷乔是无辜的，“您别放在心上。”
青玉虽是柳家的丫鬟，殷乔却是她救命恩人，她亦不能让殷乔被欺负。
公子只知晓袁小姐性子温软，善解人意，对他一心一意，可她们这些近身伺候主子的私下通过消息，那位袁小姐远不是面上这样好性子。
青玉手又一抖，阿金给她跟红梅送点心，说是少爷赏的，可少爷恨不得一辈子不用见张小姐，又怎会给她送吃食？
除非派阿金去的是另有其人。
“我没吃亏。”青玉愣神间，殷乔朝青玉招手，她吸了吸鼻子，觉得方才的糕点没吃饱。
“小姐，厨房没有烧鹅，有烧鸡，奴婢拿了半只过来，还给您盛了碗银耳羹，两样清淡小菜。”
青玉将托盘放在外间的桌上。
殷乔经过青玉身侧时，轻手拂过她的肩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