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街往事之火把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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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新街往事之: 洗澡票

在八十年代的时候,新街镇居民的家里大多是没有浴室的,洗澡得去公共浴室。那是一个物质相对匮乏的年代,公共浴室承载着人们对清洁的渴望,就像沙漠中的绿洲承载着旅人的希望一样,也见证了无数有趣的故事。

那时的新街镇,作为元阳县县城所在地,在一笑的记忆里,对外开放的公共浴室好像只有两个。一个在县酒厂,利用烤酒的冷却水供大家洗澡。每当走近酒厂的浴室,那股淡淡的酒香混合着水汽的味道便扑面而来,宛如一阵神秘的风,带着古老而独特的气息。浴室的建筑带着几分古朴,墙壁上爬满了岁月的痕迹,斑驳陆离,就像一位满脸皱纹的老人,默默地诉说着往昔的故事。另一个在县委政府下面一点,这里的浴室周边环境略显严肃,进出的人都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神情,仿佛这里是一座庄严的庙宇。这两个浴室,卫生条件都比较差。昏暗的灯光下,地面总是湿漉漉的,水渍里夹杂着一些不明的碎屑,像一幅被弄脏的画卷。墙壁上有着或黑或黄的污渍,角落处还时不时有小水珠滴答滴答地落下,仿佛是伤心的眼泪,在诉说着这里的潮湿与陈旧。可以想象,在那样的年月,一个有着三万左右人口的小镇,就这么两三个公共浴室,洗澡资源如此紧张,能到浴室洗一次澡都是一件让人觉得很有面子的事,就像在那个物质匮乏的时代获得了一件稀世珍宝。

夏天的时候还好,阳光炽热,人们可以在自家院子里,用木桶接上水,拿着水瓢往身上浇,那水就像调皮的小精灵,在人们身上跳跃,带来清凉,带走夏日的燥热,凑合着也就冲个凉了。或者在屋子附近的水龙头边,简单地冲洗一下,清凉的水如同一把把柔软的刷子,刷去身上的汗水。可到了冬天(元阳的冬天还是比较冷的),洗澡就成了难题。寒风凛冽,像刀子一样刮过人们的脸庞,大家都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好似一个个行走的粽子。很多人弄不到洗澡票,就只能忍着浑身的黏腻,那种感觉就像身上糊了一层厚厚的泥巴,难受极了。或者在家里关好门窗,烧一壶热水,水汽瞬间弥漫在狭小的空间里,氤氲中,人们拿着毛巾蘸着热水,小心翼翼地擦拭身子,那种感觉就像隔靴搔痒,根本无法彻底洗净污垢,但也没有别的办法。所以,每天都能看到浴室外面有三五成群等着洗澡的人。他们穿着厚厚的棉衣,有的戴着帽子,有的围着围巾,只露出一双双充满期待的眼睛,一边跺着脚取暖,一边张望着浴室的门,嘴里还不时地念叨着什么时候能轮到自己,那急切的模样仿佛在等待开启宝藏的钥匙。这样的场景,现在的年轻朋友估计没经历过,那是属于那个特殊时代的独特画面。

少年时代的一笑家住在电厂职工宿舍。计划经济时代里,电厂属于福利比较好的企业,电厂有一个只对职工家属开放的浴室,环境条件都挺不错,就像一座隐匿在平凡世界里的舒适小城堡。浴室的建筑外观简洁大方,白色的墙壁在阳光下显得格外耀眼,如同一面面闪亮的镜子。走进浴室,地面是干净的瓷砖,防滑又整洁,就像一片平静的湖面。墙壁上镶嵌着明亮的镜子,映照出人们的身影,好似一个个忠实的记录者,见证着人们洗澡时的放松与惬意。每个电厂的职工家属每个人每个月发给四张洗澡票,每周可以洗一次澡,洗完了就没有了。现在每天都沐浴的人们大概是无法想象那种情况的,在那个时候,这四张洗澡票就像是珍贵的宝藏,每一张都有着特殊的意义,如同四把打开舒适之门的神奇钥匙。

那时候一笑作为电厂职工家属,每个月的四张洗澡票可是稀奇玩意儿。每到冬天,一笑每个月的四张洗澡票就得匀给关系好的小伙伴一两张,毕竟有福同享嘛。一笑是个重情重义的孩子,看着小伙伴们那羡慕又渴望的眼神,他总是不忍心拒绝,那眼神就像嗷嗷待哺的小鸟望着鸟妈妈。可这样一来,一笑自己就得半个月或者更长时间才洗一次澡了。有时候,他身上会有一股淡淡的汗味,但他毫不在意,在他看来,朋友间的情谊比洗澡更重要,这情谊就像冬日里的暖阳,温暖着他的心。

后来还是一个小伙伴给一笑出了个主意,缓解了洗澡的问题。那就是画洗澡票,那时候的洗澡票印刷得比较简陋,就是一般的刻在蜡纸上用滚筒蘸了墨油印上去,上面写着“元阳县电厂沐浴票”然后盖一个红戳子在上面。一笑小时候是学过几天绘画的,也临过几天帖,平时写点仿宋体还算可以。

在一个冬季星期天,天空中飘着几朵淡淡的云彩,阳光透过云层洒下,却没有多少温度,就像一个吝啬的老人,舍不得释放太多温暖。一笑的发小“老温”来一笑家里,老温一进门,就带来了一股寒风,他的脸被冻得红扑扑的,像一个熟透的苹果。他一边搓着手一边笑着和一笑打招呼。好友来了自然要招待一张洗澡票,可一笑的洗澡票上周就给一个另外一个朋友一张了。这次给了老温,一笑就得两周不能洗澡了。正在犹豫的时候,“老温”机灵一动说:“你不是学过画画吗?我看这洗澡票这么简单,你不会自己画一张吗?”一笑仔细看了下洗澡票,确实很简单,就马上找来纸张笔墨,动起手来。他坐在桌前,神情专注,先用铅笔轻轻地勾勒出洗澡票的轮廓,那动作就像一位技艺精湛的雕刻家在雕琢一件艺术品。然后小心翼翼地模仿着原票上的字体,一笔一划地书写“元阳县电厂沐浴票”,每一个字都写得极为认真,仿佛每一笔都是一颗璀璨的宝石,镶嵌在这张特殊的“作品”上。写完字后,他又找来一块红色的印泥,用一个类似印章形状的物体,模仿着原票上的红戳,轻轻地盖在纸上,那红戳就像一朵盛开在纸上的小红花。画完后,一笑拿起来看了看,发现和原票有点出入,颜色似乎不够均匀,纸张也新了些,就像一个刚出炉还没经过打磨的粗糙物件。于是他又用手揉了揉,把票弄得有点褶皱,还特意在上面蹭了点灰尘,做成在兜里装了几天旧了的样子,此时的洗澡票就像一位历经沧桑的旅人,再和原票一比,嘿,还真不容易看出来。

于是和老温一起到了浴室,一路上,一笑和老温的心情既兴奋又紧张,就像怀揣着小兔子一样。到了浴室门口,两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守浴室的大妈坐在门口的凳子上,她年纪大概有五十岁了,那时候感觉很老的样子,头发有些花白,像落了一层霜。脸上有着深深的皱纹,如同干涸土地上的裂痕。眼神也不太好,总是眯着眼,就像在迷雾中寻找方向的人。一笑和老温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把一张真票和一张假票同时递给守浴室的大妈,大妈接过票,随意地看了一下,可能是眼花了,也没看出什么异常,就挥挥手让他们进去了,那感觉就像士兵通过了敌人的关卡一样。一笑和老温松了一口气,相视一笑,然后快速走进浴室。

一进浴室,热气腾腾,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就像走进了一个云雾缭绕的仙境。里面人声嘈杂,有大人的谈笑声,也有小孩的嬉闹声,这些声音交织在一起,像一首热闹非凡的交响曲。浴室里弥漫着浓浓的水汽,就像一层薄纱,一切都显得有些朦胧,又似一幅水墨画,充满了诗意。一笑和老温找了个空位,放下衣服,迫不及待地走到喷头下。温热的水喷洒下来,打在身上,那感觉舒服极了,就像无数双温柔的手在抚摸着身体。一笑闭上眼睛,尽情享受着这难得的洗澡时光,水流顺着他的脸颊、身体流淌而下,像一条条欢快的小溪,带走了身上的污垢和疲惫。老温则在旁边哼起了小曲儿,那欢快的旋律在浴室里回荡,宛如一只灵动的小鸟在自由飞翔。周围的人都在各自享受着洗澡的乐趣,有人在用力搓着身上的泥垢,那搓下来的泥垢就像一条条小虫子;有人在互相帮忙搓背,笑声和水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幅热闹而温馨的画面,如同一个欢乐的大家庭聚会。

本来嘛,如果偶尔作个假,估计守门大妈也看不出来,可后来老温把一笑可以画假洗澡票的这个事给说了出去。于是乎,同学、校友、街上的哥们,各路江湖朋友都开始来一笑这里蹭票洗澡了。一笑忙得不可开交,一得空就画洗澡票……结果大家可想而知了,久走夜路必遇鬼,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大量的假票冲击了电厂那小小的福利浴室,一个月后,大妈发现收回来的票居然比发出去的多了很多。认真观察发现了假票,一笑自然逃不了老爸一阵狠狠的斥责……

从此,江湖上一笑的洗澡票销声匿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