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国师进宫
雨水渐停，光色湖杂。
水面泛着金鳞，太液池人来人往，御花园的小宫女急急忙忙收拾落叶，司花坊的姑姑忙得不可开交，指挥人将被打得凋敝的牡丹都换了下去。
“都赶紧的，太后稍后就要过来赏花了，一个个都麻利点，坏了太后的心情，咱们一个个脑袋都该搬家了！”
姑姑火急火燎，深怕有谁倦怠，眼看天边冒出彩虹，正是雨霁天青的时候，瞧着颇感心旷神怡，可姑姑却越发急了。
“这好端端的赏什么花，花萼姑娘一时兴起，咱们可就得跟着遭殃了。”姑姑没好气道。
伺候的宫女叹息，“谁让人家是太后面前的红人呢？连皇帝都要给她三分面子，前些日子还有前朝的臣子巴结太后，说要给花萼赐个公主名分呢。”
“要不是她出身好，这机会哪里轮得到她？” 姑姑也会无奈，看众人训练有素，时间应该赶得上，倒缓了口气，“只是今年这牡丹成色不怎么好，不知道太后喜欢不喜欢。”
“听说南边都发水了，地都浸烂了，这牡丹断了根，能长好的也就这么多，基本都送进宫了，再不好又能怎么样呢？”宫女说。
每年到了夏日，南边都要发汛，大水冲了年年翻修的堤坝，每次都要闹出乱子来。皇帝都主张厉行节俭，太后在怎么也不能在这件事上苛刻。
姑姑闻言一笑，“这倒无妨。”
眼见众人收拾得差不多了，忽见一个圆脸宫女匆匆过来，漫不经心看了眼御花园，笑道：“刘姑姑辛苦，这花开得可真鲜艳，不过可惜，太后娘娘不来了，姑姑早些回去歇息吧。”
“不来了？”刘姑姑傻了眼，大家伙冒雨准备了这么久，怎么就不来了？“可是奴婢哪里做的不好？”
圆脸宫女摇头，“不是姑姑的问题，是太后吹了风，这会儿有些头疼。”
刘姑姑担忧地皱起眉，“太后没事吧？怎么好端端的却吹了风？”
“奴婢也不知道，只是出门前也还好好的，快要出门的时候突然就头疼起来，”宫女抿了下唇，粉嫩的手指撩了缕头发，“太医也说不准呢。”
太后年纪也不小了，这些年衰老得尤其快，才过四十头发就白了一层，姑姑心觉古怪，倒也不十分意外。
“这花赏不赏的倒不打紧，太后还是需要保重身体为要，回头我让人挑选几盆最好的牡丹送到慈宁宫便是。”
宫女这才去了，姑姑白辛苦一场，却又不好多说什么，看看自己那一群累得气喘吁吁的丫头们，眼里却划过一丝冷意。
“今日下了雨，便没什么事了，都回去擦洗身体换了衣裳，别着了凉，咱们可没那公主命，请不起太医来照顾。”
姑姑板着脸，给主事的大宫女递了块银子，“你去御膳房，让人熬两坛子姜汤送过来，别让丫头们明儿起不来。”
“多谢姑姑”大宫女感激地接过，回头给姊妹们招手，“走了。”
宫女齐齐行了礼，对慈宁宫是敢怒不敢言，只得憋着一口气离开。
待人走后，刘姑姑才对身边人道：“去打听一下，太后是不是真的病了。别不是那个贱蹄子故意捉弄咱们司花监。”
伺候人会意，立刻拔腿就跑。刘姑姑看着光鲜亮丽的御花园，原地待着没动。
过了片刻，那宫女跑了回来，却道：“姑姑，咱们被骗了，什么生病啊头疼啊，那太医进去没多久就被赶出来了。我瞧着太后根本就没事，分明就是那花萼故意给咱们使袢子呢！”
“我就知道，”刘姑姑面沉如水，冷笑一声，“这小蹄子，上回不就给皇后宫里多送了一盆花，竟就这般不依不饶……我倒要看她还能嚣张多久！”
太后年纪大了，没几年可活，到时候，谁还能护着她？
然而此时此刻的慈宁宫中，事情却同她们想象中大不一样。
花萼将人都撵了出去，转身来到太后床前，往里看了一眼，心下一紧。
“太后……”
“都出去了？”那声音又冷又哑，房中浓烈的熏香都被着冷意驱散许多，太后散发靠在枕上，手指你着眉心。
“出去了，太后，”花萼心疼地红了眼，坐在床边，伸手替太后揉着太阳，语带哭腔，“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难受了呢？吓死花萼了。”
太后抬起眼帘，就见花萼泪眼朦胧，心下一软，放下手里的佛珠，伸手抹了她眼角的泪。
“傻丫头，人老了，总有些不适，犯不着这样大惊小怪。哭成个泪人儿般，哀家心疼。”
花萼抽噎着，“太后，您为何不让太医来看呢？”
太后笑了笑，轻轻叹道：“昨儿皇帝才不适，今日哀家若又让太医担忧一番，明儿个朝堂上不知传出什么话来。”
“太后心疼皇上，可也该心疼自己啊。”花萼撒娇道。
太后但笑不语。她微微侧身，目光穿过那透明的屏风，望向内殿另一边的小佛龛，佛龛前正熊熊燃烧着的针包转瞬便将烟化为灰。
“……哀家倒是心疼自己，只是这世上多的是让哀家不顺心的人。小丫头，”她笑了下，“拟旨吧。”
花萼抬头，“什么？”
“宣国师进宫。”
……
太后忽召太医，倒也未有什么大事，到了下值之时太医便匆忙离开了皇宫，回程路上却又被请去了摄政王府。
天色已经有些灰暗，王府里的太监也都整顿明白陆续回到内务府，府外马车里，一辆马车也正离开。
太医微眯起眼，他年纪大了，有些看不清楚，“那不是相府的马车吗？”
这京畿之地，用车用马都是等级分明，敢在摄政王府面前有马车的，王公贵族在内，还有三品以上重臣。那马车看着倒不眼生。
暗影在门口迎接，闻言笑道：“是，相府的柳小姐听闻殿下身体不适，特地赶来瞧瞧。”
明儿婚事就定了，今天还赶来见面，多少有些不合礼数，不过这两家都是位高权重，再者这两个人先前的传闻也多少有些微妙，太医只做不察。
跟着暗影去了堂屋，太医在门前正要行礼，却被门内的人淡声拦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