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携剑符而来的少年
城门口,剑意冲天而起。
守城大将王樾昂首怒喝,“起阵”二字声声传荡。
咚——
但听闻悠长钟声轰然敲响,城墙上阵法的光芒开始如星点闪烁。
颍都城内,一道道人影被惊醒。
青林道院最深处,墨丹青才刚打翻了一缸酒,泼掉了几瓮墨,扯散了衣襟,烧掉三条锦鲤,吃得热火朝天。
三条烤鱼通红一片,上头洒满了几乎足以致命的超大量灵苗辣椒。
墨丹青一边吃一边抹眼泪,辣哭了便又拍开一坛酒。
无人与他相和,他自顾边吃边赞:“好鱼,好吃,好辣,哈哈哈……”
笑声只到一半,远处钟声已是传来。
更有那冲天剑气,煌煌耀目。
墨丹青呆了一瞬,豁然扔掉手中酒坛,囫囵将剩余的烤鱼塞进嘴里,口中骂了声:“直娘贼,剑东阳这小子怎么竟来颍都了?还在城门口闹事?脸皮见长啊,嗝!”
他硬生生吞下整条烤鱼,被撑得打了个嗝。
随即脚下生云,便要飞空而去。
临去时,他又慌忙施展了一次水镜术。
一面水波光耀的椭圆形镜子便凭空立在他面前,墨丹青一照,瞧见自己披头散发、衣襟大敞,忙将衣襟拢了拢,手又对着自己头上一指。
便有一支细细青竹出现在他头顶,长发飞舞而上,自动拢成发髻,青竹做簪,墨发如鸦。
墨丹青驾云而行,此时再瞧他,又哪里还有方才半分的潇洒落拓模样?
只见其颔下三缕短须,轻袍缓带,道髻高束,衣袂飘飘,仙风道骨,真是好一位得道高人!
墨丹青驾云乘风,看似悠哉缓慢,可实际速度却快得不可思议。
他在道院深处又是吃鱼、又是整理衣裳头发,而后才驾云而行,可是等他到达城门口时,守城大将王樾那“起阵”二字竟也才刚刚落音不过数息。
城墙上,大阵节点方才亮起点点星光。
阵基之内,灵气尚未运转到位。
墨丹青驾云而来,一声长笑,声音先到:“故人远至,这是要以剑会友么?王将军勿急……”
“勿急”二字刚刚说出口,墨丹青已经飞至城墙上空。
等到两个字落音,墨丹青刚好降下云头。
悬浮在牧归云手上的那枚剑符便好似是乳燕投林般,嗖地一下如闪电般跳跃飞空,不过眨眼便来到了墨丹青面前。
墨丹青摊开手掌,剑符落入掌中。
同一时刻,一道熟悉的声音带着笑意徐徐响起:“墨师叔,携剑符而来的少年,是我为你送来的弟子。不必谢我,东阳此举,也不过是为偿还墨师叔旧日恩情而已。”
墨丹青手握剑符,一时哑然。
而西城门上空,那一缕凝如实质的剑意,直到剑符中的传音落下,刚刚好便也在同时消散一空。
一场几乎就要发生的“大战”,便如闹剧般就此落幕。
城门洞内,刚刚走出几步的麻青再也站立不稳,一屁股跌坐在地。
他的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脸上也尽是惊骇神情。
剑符传音,在墨丹青看来这是一场闹剧,可是在所有的现场围观者看来,这却不仅不是闹剧,相反,这根本就是过江龙来了颍都,势必将要在颍都掀起一场轩然大波!
不,不应当以“将要”来预言这场风波的到来。
而应该说,这场风波已经因为剑符传音之事,而实实在在席卷了颍都上下。
墨丹青收徒之事,本来就是颍都城内,近期最要紧的一件大事。
青林道院魁首的身份,在颍都甚至高过楚王。
墨丹青执掌道院三十年,也不过是收了寥寥三个记名弟子而已。
便是这三个记名弟子,在颍都城也比楚王之子风光。
而最近,墨丹青却放出风声,有意要收一名亲传弟子。
为此,颍都城内不知多少年轻俊杰动心动念。
那一个个原本被称作天才的年轻修者,削尖了脑袋钻营,铆足了劲儿表现,只为能够得到墨丹青多看一眼。
原本,大家各凭本事,公平竞争。
就算最后只能有一人胜出,但毕竟是经过较量的,大家也都能服气。
可谁曾想,大家伙儿这边才刚刚你追我赶,争得精彩万分呢。结果一回头,却有一个莫名其妙、不知打哪儿冒出来的人物,一个照面就将胜利果实给截走了!
最可气的是,他连争都不用争。
他只是站出来而已。
这谁能受得了?
旁人能不能受得了且不好说,跌坐在地的麻青却已是要哭了。
他心里替自家公子着急、委屈,再想一想自己先前在孙屠户与牧归云面前吹的牛,说的话,他就更觉面红耳赤,恨不得当下便有个地洞能叫他钻进去。
麻青绝望地睁着眼睛,眼睁睁看着墨丹青手拿剑符,走到牧归云面前,问这个衣衫褴褛的少年:“你便是东阳师侄为我挑选的弟子?”
牧归云衣着落魄,身形却清瘦挺拔,他目光亮如寒星,拱手向墨丹青行礼道:“晚辈牧归云,受东阳师兄所托,拜见莫前辈。”
墨丹青抬手轻捋颔下短须,风度翩翩真似神仙中人。
他微微颔首道:“能忍住诱惑不顺杆爬,倒也有几分稳重。不过我与东阳师侄交情非比寻常,他既有所托,我又岂能拒绝?你且随我来。”
不等牧归云答话,墨丹青大袖一拂,就将牧归云卷上了自己的那朵祥云。
牧归云被甩上去险些没站稳,眼看墨丹青就要驾云而走,牧归云连忙喊道:“墨前辈,我还有一位同伴……”
墨丹青道:“婆婆妈妈,做什么小儿女情态?多大个人了,你还要与同伴时刻挂在一处不成?人世总有聚散,若要再会,便叫他到道院来寻你便是。”
这行话语落在孙屠户耳边,也落在牧归云耳边。
话音刚落,一转瞬,那祥云便已是跃上青空,飞行绝迹。
真正叫牧归云体验了一把,什么叫做雷厉风行。
牧归云跌坐在云上,根本站不稳。
他只觉两侧风声呼啸,耳畔似乎是传来了墨丹青的哈哈大笑声。
“少年人,还需再经风霜啊!”
“去,洗刷干净了,回头再来见我。”
“我墨丹青的弟子,岂能如此落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