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来自马背上的弯刀
落日的余晖斜斜洒向虎峡口，谷内上窄下宽像个葫芦，长约百米，是自然断裂形成，地势险峻峭壁参天，若有一支精兵埋伏，万人大军也施展不开。
对比清晨和午间，气温颇为怡人，但此刻的黄土地却像是染上了一层血红。
张启文身在正当中马车车厢里，放下包袱，摸了摸膝间的双刀，略微拔出鞘，入眼一片雪亮，对面的武启隆双刀已经尽数拔出，他离门口更近，跃跃欲试的眼神望了过来。
张启文掀开门帘的一角，目光穿过人群，望向峡谷口。
敌人没有选择在峡谷中设伏，也没有等过了峡谷再动手，而是在看到商队的一瞬间，就主动出击，纵使是中午的时候已经做了心理预案，多多少少还是有些震惊。
他们怎么敢！
光天化日，潜入大宁境内，公然截杀商队，必然是抱着不留活口的决心，但这边也不是没有任何反抗能力的待宰羔羊。
几乎是土盾防线崩塌的瞬间，十几个矫健的身形就向右冲了出去，血色的夕阳下各个身上闪着青光，一步跨出就是好几米的距离，迎着嗷嗷叫的弯刀轻骑，丝毫没有畏惧。
最前方的一个光头和两把鬼头大刀尤为迅猛。
轻身符，辅助性质的符文，与土盾符不同，属于一阶符文，持续时间内能很大程度上降低人自身重量，从而达到快速移动的目的，只能维持十几个呼吸，很适合这种短距离遭遇战。
数息后响起一阵激烈的刀锋碰撞声，伴随利刃入体的沉闷声响，夹杂着拳掌到肉的闷哼以及肉体摔打在黄土地上，鲜血喷涌而出的声音。
左翼的轻骑收刀挽弓，又是连续三波箭雨落下，没入圆阵当中，有的被马车木板挡住，有的射中马匹，顿时传出一阵悲鸣，引起骚乱，更多的则是射中来不及反应的帮会成员，发出惨叫。
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宛如一出悲壮的歌剧，刚刚拉开帷幕。
右翼的轻骑面对突围而出的精英小队一触即走，丢下十几具尸体，这是境界上的硬性差距，人数无法产生优势。
漠北人的身体素质天生比宁人来的强，又长期食用牛羊肉，即使最基础的作战单位，也有着气血精通的程度，但面对人均半步宗师的精英小队，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他们迫切想要拉开距离，不停催促着马匹往前跑，手上的动作也没有停下，迅速回身引弓，准备继续往圆阵里宣泄箭雨，这都是刻进骨子里的肌肉记忆。
可事情哪有这么容易！轻身符的效力才堪堪过去一半，那十几道身影止住向前的势头，回身爆发出更快的速度，又是一连串身体摔在黄土地上，右翼的三十骑只剩下一人侥幸逃走。
大光头蒋海捡起地上的长矛，食指和大拇指轻扣，木杆贴着掌纹矛尖朝下，右手高高举过头顶，向后延伸，紧接着助跑三步，长矛含恨脱手，在空中划出一条漂亮的曲线。
仅剩的那一骑还没来得及庆幸逃出生天，就被当心贯穿，一头从马上栽了下来，眼瞅着是活不成了。
左翼的轻骑此时继续回身射箭，但骑弓的射程本就偏短，加上已经拉开了距离，准头开始下降，没能造成有效的杀伤，这场遭遇战的第一幕就此落下，双方都有各自的损失。
李英鹰摘下死尸头顶的皮帽，简单擦拭了一下佩刀，随手一扔往地上啐了一口，初战告捷歼敌一半，他已经能幻想自己接到前往府衙甚至中央的调令，胸中升起一股豪情。
“骑上马继续追！犯我大宁者，必死！”
“不能追！”
队伍里自然有军伍出身的精英反对追击，这种轻骑风筝能力一流，越是追越是麻烦，他们会回身放冷箭，等追出几里地，就是反过来被追着了，到时候想甩都甩不掉。
武权峰回了一个白眼，拍了拍蒋海的肩膀，后者回了一个没事的眼神，只是气息上有些不稳。
李英鹰眼见没人赞成，悻悻地收回刀，也没有恼怒，光是轻骑还不够，预料中的场景还没有出现。
紧接着众人的注意力又被一阵密集的马蹄声吸引，峡谷口涌现出一队不一样的骑兵，奔袭而来。
他们全身上下铁甲覆盖，面部戴着铁面具，连马匹都有黑甲，手持制式的狼牙棒，散发着肃杀之意，气势与之前的轻骑全然不同，区区四十骑却跑出了千军万马的压迫感。
“这就是漠北铁骑。”张启文喃喃道，他自始至终就盯着峡谷的方向，自然是最早发现铁骑的那一批人。
从遭遇轻骑到现在铁骑出现，这一切的发展都没有偏离预期，甚至接下来的作战计划大家心知肚明，毕竟谁都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好在这个所谓的计划目前看来，十分可靠。
能够轻松屠杀一支两百人的诱饵商队，那么骑兵的规模绝不会只是区区六十轻骑，而能够潜入大宁内部，必然不会是上千骑浩浩荡荡开进来，真要是那样就是边军通敌了，所以很容易就能想到对手是一支百人骑兵连。
这样的队伍，轻骑和铁骑的比例会精准控制在六比四，轻骑开道为后面的重骑碾压创造必要条件，等铁骑的第一波冲锋彻底击垮敌人的意志，剩下的就是配合砍杀以及追杀漏网之鱼。
漠北骑兵的战术对大宁的边军来说，并不是什么秘密，只要上过战场都能见识到，而大宁自有一套成熟的应对体系。
先迅速结成阵型，展开防御符文，诱使轻骑靠近作战，趁着对方破防的那一瞬间，集中优势兵力予以雷霆一击，消减有生力量，接着围绕防御工事，阻碍铁骑的冲锋，尽一切可能拖入近身肉搏战，才有一线生机。
如果一触即溃，就会被轻松碾压，一个都逃不走，那队覆灭的商队就是现成的例子，那么接下来作战的关键就在于挡住这一波冲锋！
一部分马车的车厢已经被肢解成木板，插入黄土地，再搭配剩下的马车框架，组成了简易的防御工事，十几人的精英小队已经尽数返回，守在工事的第一线。
他们后面站满了三个帮会的成员，能够选中参与这次行动的，都是帮会当中的一流好手，宁人本就尚武，之前的顺利作战，很大程度上激发了这群人的自信心。
这场仗我们能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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圆阵正中间的马车上，程鹏盘腿而坐，面前放着一个小木盒，盒盖颇为特殊，向两边展开，露出了内部的样子，里面躺着四柄袖珍的小剑，剑身只有两寸左右，却密密麻麻刻满了线条。
“还请两位费心，一会儿绝不可以让任何东西打扰我。”
“你只管放手去做，我自会守护好。”武启隆一口答应下来，像是怕对方不够放心，右手紧握成拳，猛击了一下左胸。
随后直接下了车厢，铁塔般的汉子守在车前，手中双刀闪着寒光，给人一种安心感。
张启文紧随其后，从左侧下去，望向左边的轻骑阵营，对方此时收好了弓箭，抽出弯刀和长矛，却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像是在等待什么命令。
程鹏见状闭上了眼，车厢里顿时安静下来。
“非铜非铁亦非钢，曾在须弥山下藏，不用阴阳颠倒炼，岂无水火淬锋芒...”
随着他的低语，空气当中仿佛有什么东西被吸引了过来，木盒里的袖珍小剑发出了淡淡的幽光。
车阵后方大约三百米处，有一人身穿金甲全副武装，双手拄着一根降魔杵站立，好像从一开始就在那里观望，此刻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嗯？程师弟果然还是嫩了点啊，都说了修行中人，不能妄造杀业。”他摸了摸下巴，隐约猜到了车厢里程鹏的打算，他此刻站的地方，完美避开了对方的感知范围，而自身又能总览整个战场。
“既有师叔的八卦授紫仙衣和水火锋护体，拿把刀近战不就行了。”他的目光越过车阵，牢牢盯着虎峡口方向，仿佛山林间隐藏着莫大危险，“哪有人上来就亮底牌的。”
密林内一双眼睛正注视着脚下的战场，夕阳渐斜，露出了这双眼睛的主人。
他的脸上画满了各色图案，厚厚的嘴唇微动，声音似有若无几不可闻，但随着他发出的指令，一线天般的峡谷内再度有了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