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断云手
剑客满嘴是血地爬起来，他望着如杀神一般的计萧，满眼惊恐。
雨下得更急了。
计萧甩了甩剑上的血水，看着两个瘫在泥里的男人。
剑客左肩露出白森森的骨茬，刀客身下的江水还在泛着红。
而面馆老板缩在灶台后面发抖，煮面的铁锅咕嘟咕嘟冒着泡，几个客人早已被吓得跑远。
计萧抬剑，正欲终结两人，但剑还未落，一道苍老的声音却从不远处传来。
“年轻人，得饶人处且饶人，他二人已无反抗之力，何必再下杀手？”
面馆屋檐下灰袍老头站起身来，他将手里竹竿戳进泥地里，佝偻着背咳嗽了两声，看起来就像是个风烛残年的老头似的。
计萧握剑的手纹丝不动，剑尖垂在刀客咽喉三寸处，转头观察着那名老者。
先前对方待在屋檐下，自己竟丝毫未觉，只以为对方是个普通老人。
但现在仔细看去……直觉告诉计萧，眼前的人是个高手。
可纵使如此，计萧丝毫无惧，冷然道：
“这两人来天河的目的就是为了杀本公子，以及我家人，若本公子非是他们的对手，难道他们会饶过本公子？既如此，那本公子又为何要放过他们？”
老者感慨了一声，似是无奈，从屋檐下走出，雨水很快就在他那在粗麻布衣上洇出深色的水痕。
“他们来杀你，乃是为了江湖正道、世间百姓，你忠烈侯一家一心忠于那昏君，背离天下大势，如今被天下人所憎，乃是咎由自取，可这二位少侠心怀正义，就此死去，实在可惜。”
他径直走到计萧面前三步之前，若是悲天悯人一般，轻声劝道：
“计公子，若你真想你计氏有一个好结果，就把他们放了吧，你今日若收手，老朽作保——”
话音未落，只听噗地一声。
刀客喉咙喷出的血溅在计萧青衫下摆，混着泥水和成了暗褐色。
老者露出惊愕之色，随即怒色上涌，浑浊的眼珠里精光暴涨。
计萧面不改色，一双黑褐色地眸子与老者直视，毫不避让，手中的剑在刀客的衣服上蹭了蹭，将剑刃上的血迹擦去。
“江湖正道？世间百姓？简直笑死人了！”计萧脸上挂着毫不掩饰的嘲讽与鄙夷，“一群苍蝇鼠辈，聚类成群，然后就敢大言不惭的说自己代表世间正道？代表全天下的百姓？你们知道什么是天下大势吗？你们真有问过百姓的想法吗？你敢不敢回头问问这近处的百姓，问问他们怎么看待我们计家？”
计萧朝着近处的面馆老板倏然一指。
“你就问他，问他我计家在这天河的三百年，究竟待他们如何？”
老者苍老的面颊一僵，想起来天河之后的所见所闻，确实其他地方截然不同，压根看不到一点乱世动荡混乱的迹象。
似是找不到反驳之语，但随即升起的是更加强烈的愤怒。
“天下大势，又岂是你这小儿所懂？杀你计家数人，可挽回无数人的生命，此为舍小取大之举，你计家若真的心怀百姓，就该放弃这侯爵之位，加入义军，共举大旗，将腐朽的大乾推翻，一同造一个大同盛世出来！”
听到这话，计萧却是被气笑了，但马上就深吸一口气，按耐住涌动的情绪，唯独留下纯粹的杀意。
“算了，和你这将死之人说这么多做什么……”
话音未落，剑尖已点向老者咽喉。
这一剑快得连雨帘都被刺出真空，一旁围观的人同一时间全都瞪大了眼睛——从他们的视线中，分明看见剑锋后还拖着三道残影。
老者浑浊的眼珠突然清明如镜，竹竿贴着剑刃上挑，用巧劲拨开了这一剑。
计萧眼神一颤，这老者果然厉害，知道他力大不与他硬碰，靠着巧劲来化解，于是立刻改换招数，手腕轻振，剑身突然如灵蛇般缠住竹竿。
“好缠丝劲！“
老者暴喝声震得屋檐积水簌簌下落。
竹竿猛地一抖，竿身浮现螺旋纹路，竟将长剑硬生生震开三寸。
计萧顺势旋身，剑锋擦着老者耳畔掠过，削断一绺灰白鬓发。
老者抚过断发，苍目中惊色不定，但见计萧气定神闲，心中更是震动不已。
若是先前用对付那两个年轻人那般只用蛮力强行碾压，他可以以巧劲化解，但对方力量大的吓人也就算了，怎的竟然连运力技巧也这般得心应手，刚刚那一瞬间的转换，没个几十年的武学造诣是绝用不出的。
想到计萧好像是十六岁，老者心中简直一万个不信，这是打娘胎里就开始练武了吗?
虽然思索甚多，但其实时间不过片刻，老者很快就再度出手。
只见老者竹竿插入地面，泥浆突然炸开，被老者挑起大蓬泥水，混着内劲的水箭直扑计萧面门。
两人再度斗在一起，雨幕中来回错身，一招一式皆是雷虎声动。
而此时，计萧的几名亲兵正在一旁屋檐下观看，其中几人似是按耐不住，手都放在刀柄上，随时都准备着冲出去。
事先因为计萧知道这些武林人士武功都不差，担心手下士兵损失，所以都是亲自动手，没让他们这些亲兵加入。
但现在看到竟然有人与自家小侯爷打的有来有回，几个亲兵皆是惊愕万分，难以置信。
“等等……那个老头我有印象！”一个亲兵忽然说道，“他是“断云手”董海川，二十年前威震武林，乃是一代江湖名宿，以他做对手……小侯爷怕是……”
听到同伴的话，一亲兵立刻露出担忧之色。
“不行！不能让小侯爷独自冒险，我们快一起上！”
怎料那亲兵还没跑出去，就被亲兵统领一把拉了回来，并呵斥道：
“这种武艺超绝的人物交手，我们三四个人能帮上什么忙？上去不过是给小侯爷增加负担！快去军营叫人，至少要五十人，而且多带弓弩手！”
“是，头儿！”
那亲兵领命，随即转身欲召集支援。
然而尚未迈出两步，身后的统领的声音却再度响起：
“等等！不…不用了……”
亲兵愕然，立刻转身想要询问什么情况，但视线刚一转回，就看到半截裤管混着血珠飞上屋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