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还有第三条路
洛阳北门城郭。
崇祯等人乘坐的小舟随着春波，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洛阳城北门，此地离大夏门也就三里。
摇橹的道人不再划桨，而是如同鲤鱼一样，跃入河中，然后熟练地把船拖入一处密林中，这套动作行云流水，显然不是第一次做了。
李荣引领着李特和崇祯等一群人陆续下船，一路上的舟行，让他避免了崇祯提出的问题也对李特的问话，听而不答。
半响后，众人穿过一处松林，向东再走百米，便发现一个渡口，渡口上有一处大堤坝，堤坝上早已有数十个道人在此等待。
李荣指了指前面的那些人道：“李特兄弟，他们也是正一教徒，是来接我们的！快走！”
而李特再也没有上前，停驻观望，身后的流民李特停滞不前，也停了下来，现在长老早已被杀死，首领不在，这李特顺理成章地成为了賨人的暂代首领。
“李道长，你还没有回答我的刚才的问题，为什么你们先是跟着官兵追杀我们，现在又要救我们？这事关我们賨人的命运，我可不能不知道！”
李荣眼看不回答青城李特的问题，他真的是不愿走了，遂叹了一口气：
“哎！李特兄弟，不是贫道不说，而是家丑不可外扬，他们虽然是正一教的，但却是五斗米道的！”
李特被说懵了，“这五斗米道不就是正一教吗？”
一旁的崇祯被弄得云里雾里，向来对于教派他没有过度关心，只是零星地知道这五斗米教最后成为压死东晋的最后一根稻草，而且这五斗米道在世家大族中备受追捧，许多人男子都在自己的名字加“之”字，而女子加“道”字，最出名就是，王羲之，王献之，谢道韫等。
“是也不是！”
李荣怅然一叹：“本是同根生而已，但宗旨完全背离了！”
“何意？”
“所谓的正一，乃‘正者不杂，一者不邪’！
其建立的基础是天师道，天师道的宗旨是志在归隐深林，潜心修道，羽化飞仙；而加入的教徒必须去除邪心，归一自然，其入道者的要求甚高。
而五斗米道，则是汉末天师道的一个教徒名为张修的天师在天师道的基础上创造出来的，同样是以黄老的思想为宗旨，但是他们加入的门槛很低，只要教徒缴纳五斗米，便可加入教派，所以称为五斗米道。”
“意思是这五斗米道是天师道的衍生，也就是他的一个分支？”
李荣脸上有些得意：
“不错，现在的还衍生了什么上清道和净明宗，都是根据天师道分化而来的，天下正宗都在青城山中！”
李特关心的是为啥这群道人追杀他们，于是又问：
“然后呢？他们到底为什么要杀我们？就因为你们是一个教派，而有着不同的信仰？”
“李特兄弟，你莫要着急！”
李荣见李特有些着急了，立刻安抚：
“然后，中平初年，张角的三兄弟谋反，黄巾之乱祸启，而正一教也产生了分歧，天师道的首领张鲁认为道人就应该追寻自然的真谛，超脱世外，而五斗米道的首领张修则认为应该响应张角，两道自此产生间隙，后来张修等人在蜀中响应黄巾，不曾想，这祸乱很快就被平定了，此后张修别销声匿迹，等再次有他的消息之时，他早已被天师道的首领设计擒拿。
之后，五斗米道又归入了天师道，合成正一教，而张鲁天师也凭借正一教，盘踞汉中，稳定一方军民，待曹操挥师汉中，张鲁天师迫于刘备的压力这才归顺曹魏。”
“李道长的意思是，刚才那群人是五斗米道，你是天师道？他们杀我们，你们救我们？”
崇祯听着什么“你们”，“我们”的，好生无奈，“不就是利益不一样嘛，估计这所谓的正一教也是矛盾重重，这么说来这李荣是信仰天师道，而那刀疤男则是信仰五斗米道！”
李荣正色：
“正是，不知道月儿有没有告诉你，只有加入天师道之人才能做一方祭酒，而演法则是由五斗米道之人担任。”
“你不是祭酒吗？怎么管不住那群五斗米道之人？”
“哎！这事情该怎么说呢？这都是因为教派之间的问题，虽然贵为祭酒，但是贫道一直深居青城山，这洛阳城，也是初来乍到；而这里的人几乎只听命于这演法，他在这里盘踞多年，经营如此之久，早已成了地头蛇，随意教中的很多事，身为祭酒的贫道面对这些情况，也是爱莫能助！”
李荣继续道：“李特兄弟，就连你们被骁骑卫追杀的事情，贫道也是通过一个安插在五斗米道中的教徒才知道的！所以才派遣这些教众在外接应你们，到时候等演法过来，也免不了一阵对峙。”
李特才说完，此时的天空中，又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他们润如丝，如同流民的愁绪一般，那飘零在河渠的落花，随着流水缓缓向东而去，仿佛要找寻属于他们的最后的归属。
李特与月儿等流民和賨人没有说话，或许他心情也和崇祯一样，都笼上了一层密云，而且他们的前路也是一片迷茫，他们就如同这无根的落花。
崇祯看出了这群人的窘迫，“他们何曾想谋反，何曾想作乱，他们只是想活下去而已，自己的父皇定然不会出此下策的，这朝廷中，到底谁这么可恶，竟然要杀流民，实在可恨！等回到东宫，必然找出元凶，上报父皇！”
李特把今日的遭遇，梳理了一遍之后，缓缓对着一众流民道：
“李道长，现在当务之急，如何安排我的族人和流民，其次再去找他们要杀賨人的原因，倘若真的是皇帝杀的，那么这个朝廷就反了又如何，倘若是有人蓄意杀我等，李特在此发誓，一定让他血战血偿！”
接着又对着李荣施礼，询问起来：
“道长，现在我们去哪里？还请为我们指一条明路！”
······
李荣嘴角露出让人难以察觉的笑容，只见他扶起李荣：
“贫道何德何能受此大礼，李特兄弟，倘若不嫌弃，贫道有两条路供你们选择！至于选哪一条，就看你的意愿了！”
“哪两条？”
“这一条是带着这群人前往关中，回到你们的家乡！”
李特摇了摇头，“我们的家园早已被鲜卑人焚烧殆尽，牛羊也被掳掠宰杀，马群更是被掠夺，那里早已没有我们生存之地了，留下的只是一片废墟，这般回去，不就是死路一条吗？”
“那就还有第二条，前方天府之都，成都！”
“成都？”
李荣拉着李特继续往堤坝走：
“正是，李兄弟，你想想朝廷为什么杀你们？不就是因为你们闹着要朝廷去清除秃发树机能吗？而皇帝一连派出去的几波人非死即伤，这才导致朝中有些人害怕被调任凉州，这可能骁骑卫杀你们的原因！
现在这洛阳，你们待不得了，只有跟着正一教徒，化妆成我们教徒，向着青城山朝圣，才不会被人怀疑。
况且那里物阜民丰，土地肥沃，与其待在这里被人嫌弃，还不如找一处安居之地，自力更生，这寄人篱下的生活，你们过着还不腻吗？”
李特一听，看着那群瘦骨嶙峋的流民以及面色黯然的族人，他犹豫了，他的祖上也曾是正一教徒，而且这李道长的路也是当下唯一的路！
而一旁崇祯则是大惊，“这才是这道长的意图吧？这是要扩大正一教的影响，然后顺势收编这群流民？倘若让李特前往益州，这历史会不会提前上演了？这样的造反头子可不能就这样放走了！”
就在李特答应之时，崇祯立马压低声音，
“留在洛阳还有另外一个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