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65章 御伽之国·真祖之地
九州平原的晨雾,如液态汞银般黏稠翻涌,一座哥特式钢铁城堡正从雾海中浮出轮廓。
哥特式的尖顶刺破流云,花岗岩外墙在晨曦中泛起冷冽的金属光泽,与远处青瓦白墙的城下町形成鲜明的对照。
十二座滴水兽蹲踞在飞扶壁上,赤色的兽瞳,正对着西国方向的朝霞。
彩绘玻璃窗流淌着血珀般的暗红,将斑驳光影,投在护城河氤氲的水汽里。
盘旋在空中蝙蝠,时不时发出尖锐的鸣叫,混着卯时的梆子声,在雾中发闷。
城下町卖葛粉的老妪把陶钵护在怀里取暖——自三年前城堡竣工后,清晨的寒气便渗着铁腥味。
汤屋蒸屉腾起的热气刚触到屋檐,就被西边压过来的尖塔阴影绞碎。
挑夫们沿着墙根排成蚁队,麻绳在肩头勒出紫痕。
他们刻意将斗笠压得极低,却控制不住后颈肌肉的抽动——晨风带来的蝙蝠嘶鸣,让最壮实的汉子也缩起了肩膀。
护城河石阶结着滑腻的苔藓。洗衣妇们蹲成彼此间隔五尺的孤岛,棒槌砸衣的闷响里混着恐惧的呢喃。
穿蓝布衫的少女洗到第三件麻衣时,忽然的劲风在河面犁出深壑,一抹阴影将她彻底覆盖。
她恐惧地仰头望时,正看见遮天蔽日的蝙蝠群聚成漩涡,暗红披风撕裂雾霭的刹那,浮现出俊美男子的身影。
“主,主人!”
“饶过我!”
少女因为恐惧的泣声被流动的河水吞没,当吸血鬼苍白的手指穿透雾气时,晨光在他指间折射出水晶棱柱般的冷光。
少女腰间束衣的麻绳自动解开,化作青烟缠住她的手腕。
当尖叫与求饶还卡在喉间,她已被裹进带着铁锈味的蝠翼。
最后的视野里,漂向尖塔倒影的除了褪色的衣衫,还有最后一缕属于人类的体温。
接连落下的吸血鬼,将年轻貌美的少女抓走大半,剩下的女人们完全不敢放松。
不一会儿,就有个别性子急的吸血鬼,将已经成为干尸的少女随手丢入河中。
溅起的水花飞到女人们的脸庞,让她们布满恐惧的眼神,稍微多了一丝灵动。
城堡西翼的排水口开始吞吐残缺的青春。
那些被抽离了时间的躯体顺流而下,在撞击石阶的瞬间绽放成苍白的睡莲。
对岸的棒槌声仍在继续,只是每记闷响落下,对被当做祭品的少女们,都是死亡即将来临的丧钟。
薄雾永远都不会散去的城下町,传来铁蹄叩击石板的声响。
二十骑黑甲武者自街角出现,鞍上人俯身控缰的姿态宛如弯弓。
为首武士的朱漆大铠在朝阳下泛着血光,面颊覆着的铁鬼面獠牙狰狞,腰间三尺六寸的野太刀随马背起伏不断叩击鎏金镫。
两侧侍从高举的墨染军旗猎猎翻卷,深青色龙胆纹在风中舒展利齿。
马蹄踏碎街边水洼时惊起一片寒鸦,挑担的商贩踉跄着退进店铺。
战马铁蹄裹挟的劲风掀飞了茶屋门前的蓝染暖帘,妇女惊慌的抽气声尚未出口,骑士们已如离弦之箭掠过蜿蜒长街。
鞍鞯垂落的赤色缰绳,在青石板烙下灼痕,甲胄鳞片碰撞出金属的暴雨声。
町口的木户轰然洞开,武士扬鞭时露出铁护臂下的白麻缠手,二十骑黑影迎着初升的朝阳冲向远方的人类城市。
“又要开始掠夺厮杀了!”
血色裙裾在青铜尖顶绽成倒悬玫瑰,粉中偏银的长发,如彗星曳过的残光割破黎明。
晨光在她眼中凝结成液态翡翠,细碎光斑在虹膜深处游弋。
悬浮于晨昏交界处的双足苍白如新雪,脚踝在曦光里透出珍珠母贝的质感。
向上蜿蜒的腰际线陡然收束,十八岁夏季绽放的玫瑰,在锁骨下永恒盛放。
下颌线割开晨雾,唇间噙着蜜蜡融化的金红色。
连最年长的夜枭都记不清,究竟要啜饮多少处子的战栗,才能淬炼出这般令人窒息的美艳。
自真祖之下,最强的吸血鬼大妖阿卡夏·布拉德莉帕,望着卷尘而去的二十具尸鬼铁骑,眉头微皱,心中根本不赞成这种掠夺式的发展模式。
每天被城堡护城河,排到附近江河中的尸体都有几十具,分散到附近人类城市的吸血鬼,更是夜夜笙歌。
如果不是阿卡夏的一力坚持,当地的人类将被毁灭似的屠杀,制作成吸血鬼最华美的圣池。
作为四年前跨海而来,身为异域外邦的吸血鬼一族。
自从九州登陆,便由她们这一脉真祖阿尔卡德出手,战败了【五十三鬼夜行】的大鬼主,建立起御伽之国。
镌刻在獠牙上的原罪,令吸血鬼永恒沉溺于处子之血的盛宴。
那甘甜是蜜桃初熟时,绒毛浸透的月光,是铃兰将绽未绽时花萼的战栗,是十七岁夏夜正在发酵的梅子酒,裹挟着未受尘世浸染的朝露腥甜。
每滴甘露入喉,都将是身与魂的享受,暗夜本源在骨髓深处掀起黑潮。
古老血液正以处子惊喘为引,一步一步地将他们斑驳的血脉蒸馏成新的禁忌,接近他们的源头——真祖。
但作为亲自被真祖赐予源血的阿卡夏明白——
人类的血对真祖已经再无用处,就算是那些吸血鬼侯爵与公爵,饱饮再多的血液,也不可能成为真祖!
他们缺失了最为重要的血之本源,最强的吸血鬼公爵,也只相当于这方天地的大妖。
“所以,根本就没有必要竭泽而渔,引起其余势力的不快,导致御伽之国被群起而攻。”
阿卡夏想到已经被他们逼迫到让出三分之二地域,整体都搬迁到,靠近西国海域的五十三鬼夜行,有些担忧后面的发展。
“当初的厮杀,真祖只是战胜了大鬼主,却没有杀死他的能力,”
“只有在公爵与侯爵的战力上,是我们取得绝对性的优势,要是对方引来外援,我族必定是大败特败!”
被阿尔卡德拯救的阿卡夏,对御伽之国的形式泛起了忧思。
从建立城堡一来,思忖许久的她,转身扬起翩飞的裙摆,向着城堡深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