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湖妖谣起
**巢湖西岸·贝壳滩傍晚18:47**
夕阳把湖面揉成一匹褪色的绸缎,暗红色的波纹舔舐着岸边的碎蚌壳。巢小满踩着解放鞋深一脚浅一脚地走,耳机里循环播放爷爷生前录的《陷巢州》渔鼓调。老式MP3的电流杂音里,那句沙哑的“焦姥托山镇水妖嘞——“刚唱到第三十七遍,他的脚趾突然踢中了什么硬物。
“哎呦喂!“小满踉跄着扶住歪脖子柳树,脚趾在胶鞋里蜷成团。他蹲下身拨开青灰色的湖泥,暗金色的反光刺得眯起眼——那是枚巴掌大的方印,顶上的玄鸟振翅欲飞,鸟喙叼着个蜂巢状的镂空金球。
“大夯!快来看这黄货!“他扯着嗓子朝芦苇荡喊,尾音被湖风吹得七零八落。
滩涂深处传来扑通闷响,吴大夯扛着铁锹钻出来,迷彩裤卷到膝盖,小腿上趴着三条鼓胀的水蛭。“你个孬货,别又是拿镀铜的香炉骗老子...“铁锹哐当砸在卵石上,锹头崩出个豁口,“我日他姥!这鸟印子,够给俺奶打三副金镯子!“
小满用衣角蹭去金印侧面的泥浆,篆文在暮色里渗出幽蓝:“有巢...后面这字糊了。“话音未落,金印突然高频震颤,滩涂上的死鱼齐刷刷翻起惨白的肚皮。
“让开!“洛阳铲破空飞来,铲柄精准卡进金印与沙地的缝隙。张一苇拎着便携式光谱仪蹚水冲来,镜片后的瞳孔缩成两点:“夯货!外层黄金纯度99%,中层青铜锡铅配比是战国工艺,内核...“他突然拽着小满后退三步,“见鬼!钛锆合金?这玩意儿二十世纪才发明!“
湖面炸开一声雾号般的呜咽。
三人齐刷刷转头,只见姥山岛方向腾起丈高的白浪。浪头里隐约有团青灰色巨影翻涌,像是搁浅的鲸鱼,又像泡发的古尸。远处渔船传来老渔民破锣般的嘶吼:“细伢子快跑!湖妖吞人前就唱这调子——焦姥踏浪寻姑日,金阙血浸银鱼时!“
吴大夯抄起铁锹摆出劈叉架势,迷彩裤噗嗤裂开裆:“怕个屌!老子...“
第二声呜咽贴着湖面滚来。金印突然爆出刺目蓝光,小满感觉虎口像被烙铁烫过,那玄鸟竟在他掌心转了半圈,蜂巢球体咔哒弹开,露出泪滴状的金属内核。
“次声波共振!“张一苇的嗓音劈了叉,“往龟山隧道跑!现在!“
三人深一脚浅一脚窜上堤坝时,小满瞥见柳树下蹲着个穿冲锋衣的姑娘。她正用瑞士军刀刮取树皮上的金粉,马尾辫梢染着抹孔雀蓝。
“喂!那是老子的...“小满刚要理论,姑娘扬手抛来个冒白烟的金属罐。
“想要命就闭嘴!“她的声音像裹着冰碴子,“镁铝热剂,往水里扔!“
吴大夯接球般凌空抓住罐子,烫得嗷嗷直叫。罐子划着弧线坠入追来的白浪,湖面轰然炸开蓝白色火团。透过扭曲的热浪,小满清晰看见浪中裹着具青铜棺椁,棺盖上玄鸟纹与金印如出一辙。
“巢同学,你家祖坟冒的是原子弹啊?“姑娘拽着他衣领往隧道拖,指尖银戒刮过后颈,“顺便说,你鞋带散了。“
隧道口“龟山锁蛟“的明代碑刻吞没最后一线天光时,小满突然想起爷爷临终的呓语:“等巢湖水倒灌银屏山那天,去焦姥庙摸第三块砖...“
金印在他裤兜里持续发烫,大腿根火辣辣的痛。张一苇打开应急手电,光束扫过斑驳的壁画——明代工匠绘制的镇妖图上,青面獠牙的湖妖正撕咬着一枚金印。
“这不对劲。“张一苇用光谱仪扫描壁画,“朱砂里掺了人血,还有...纳米级的金属颗粒?“
吴大夯瘫坐在防汛沙袋上喘气:“你们文化人能不能说人话?“
“意思是,五百年前就有人知道钛合金的存在。“林真真突然出现在光束边缘,把众人吓了个激灵。她嚼着槟榔的腮帮微微鼓起:“自我介绍一下,探险博主林真真,专精古文明未解之谜。“
小满攥紧金印后退半步:“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儿?“
“从你三天前在图书馆借《巢湖志异》开始。“她晃了晃手机,屏幕上是小满的借书记录,“顺便说,你爷爷巢德水的死亡证明是伪造的。“
隧道突然剧烈震颤,积灰簌簌落下。张一苇的光谱仪发出尖锐警报:“次声波频率突破150分贝!那东西在隧道外面...“
青铜棺椁撞击隧道的轰鸣淹没了他的警告。吴大夯抄起消防斧劈向渗水的砖缝:“日他祖宗!这棺材成精了!“
“用金印!“林真真突然抓住小满的手按在壁画湖妖眼珠上,“《陷巢州》最后一句调门拉高三度!快唱!“
小满哆嗦着哼起渔鼓调,金印随着音调变化开始脉动。砖墙内传出齿轮转动的闷响,一扇暗门自壁画中央裂开,露出后面漆黑的甬道。
“等等!“张一苇拦住要往里冲的吴大夯,“空气检测显示甬道里氧气含量只有9%,还有大量...“
林真真已经钻进半个身子:“九秒钟够跑到下一个气密室了,赌不赌?“
第二次撞击让隧道顶裂开蛛网纹。小满把心一横,举着手电冲进黑暗。腐臭味扑面而来,他踩到团软绵绵的东西——手电光束下,数十具穿着胶鞋的现代尸骨堆成小山,腕表指针永远停在12点07分。
“2012年失踪的潜水队。“林真真踢开块头骨,“他们没搞明白,在巢湖底找东西得靠嗓子,不是氧气瓶。“
吴大夯的斧头哐当落地:“这娘们绝对不正常...“
前方突然传来水声。金印蓝光映出水潭边跪坐的干尸——那具穿着老式中山装的尸体右手紧握钢笔,正在泛黄的笔记本上写下最后一行血字:
“巢州不是传说,钥匙在...“
干尸突然抬头,黑洞洞的眼窝对准小满。他怀里的金印发出前所未有的强光,所有人同时听见爷爷的声音在颅骨内炸响:
“小满我孙,游过三更天,拜过焦姥面,方见金阙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