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平安大笨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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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沉寂七年的铃声

陈平安的钢笔第三次从协议书上滑落时,窗外的银杏叶恰好擦过玻璃。那抹枯黄在月光下泛着金属光泽,像极了七年前暴雨夜里被狂风撕裂的油纸伞。

“陈先生?“护士的声音从口罩后闷闷传来。她扶了扶滑落的塑胶手套,指尖在遗体捐献同意书的“直系亲属知情权“条款处轻敲,“虽然您已成年,但我们建议......“

“不需要。“钢笔尖突然在纸上洇开墨团,陈平安盯着自己左手腕那道蜈蚣状的疤痕。消毒水的气味忽然变得浓烈,他想起父亲临终时插满管子的喉咙里发出的嗬嗬声,那只布满针眼的手也是这样敲击着床栏。

护士推着器械车离开时,车轮碾过地砖缝隙发出咔哒声。陈平安摸出枕头下的手机,锁屏照片上十七岁的阮秀正在老宅天井里晾晒中药,阳光穿过她手腕的银镯,在青砖地上投下细碎的亮斑。通话记录里那个标注“姐姐“的号码,最近通话时间停留在2016年9月28日21:47。

监护仪的电流声突然变得刺耳。陈平安解开病号服纽扣,指尖触到左肋下方那道五公分的手术疤。2016年的秋雨似乎穿透时空落进病房,他看见暴雨中的阮秀拖着行李箱冲出家门,巷口的红伞在狂风里翻飞成破碎的蝶。

“你要看着爸死吗?“那天阮秀的眼妆被雨水晕开,睫毛膏在眼下拖出两道黑影,“就因为你那些可笑的尊严?“她的银镯撞在生锈的铁门上,裂痕从翡翠镶嵌处蜿蜒而下。

陈平安的手指悬在拨号键上方颤抖。走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值班医生举着CT片冲进来时,他按下挂断键的速度快得像是被烫伤。

“搞错了!“医生的白大褂下摆还粘着咖啡渍,“病理科把你和3床的标本弄混了,你不是胰腺癌......“听诊器金属头擦过陈平安肋下的疤痕,“是渐冻症。“

监护仪的波形在惨白墙壁上投下跳动的阴影。陈平安看着手机屏幕上“对方正在输入...“的提示不断闪现,忽然笑出声来。原来命运早在七年前就埋下伏笔——当年父亲需要换肾时,他偷偷做的配型检测单上就写着“肌萎缩侧索硬化症高风险“。

“平安?“

阮秀的短信跳出来时,走廊的顶灯忽然熄灭。应急灯的幽蓝光线里,陈平安在窗玻璃上看见两个重叠的倒影:二十五岁的他举着手机蜷缩在病床,十八岁的他正在老宅门槛上给姐姐包扎被银镯碎片割破的手指。

“当年你问我为什么宁死不肯捐肾。“他在对话框里输入又删除,最终发送的只有协议书的照片。暗红色电子钟显示03:17,这个时刻永远铭刻着七年前父亲断气时监护仪发出的长鸣。

阮秀推开老宅斑驳的木门时,青铜香炉的青烟正从裂缝中溢出。她记得最后一次离开时,香炉里插着三支未燃尽的香,如今只剩下一截焦黑的残梗。

“你来了。“陈平安的声音从阴影处传来。他坐在父亲常坐的太师椅上,右手无意识地摩挲着腕间的疤痕。月光从天窗漏下来,在他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像极了童年时被父亲用烟头烫伤后结的痂。

阮秀的指尖触到断镯的裂痕,那里镶嵌的翡翠已经脱落。她记得那是七年前的雨夜,银镯撞在铁门上时发出的脆响。现在想来,那声音竟和母亲跳楼时腕表碎裂的声音如此相似。

“你知道他临终前求我原谅什么吗?“陈平安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某种病态的愉悦。他起身走向供桌,父亲的黑白遗照在香炉青烟中若隐若现。

阮秀的后背突然一阵刺痛。那里有一道从肩胛骨延伸到腰际的疤痕,是十五岁那年替平安挡下父亲皮带时留下的。她记得那天平安蜷缩在墙角,手里紧紧攥着一把生锈的剪刀。

“他求我原谅他隐瞒了母亲的死因。“陈平安掀开遗照,后面藏着一张泛黄的诊断报告。阮秀看见“酒精性肝硬化“几个字时,呼吸突然变得急促。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她看见母亲站在天台边缘,手腕上的欧米茄表面布满裂纹。那是父亲送给她的最后一件礼物,在她发现丈夫酗酒成性、家暴成瘾之后。

“你以为他只是个酒鬼?“陈平安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他早就疯了。从确诊那天起,他就开始计划着怎么把我们所有人都拖进地狱。“

阮秀的指尖深深掐进掌心。她想起父亲临终前抓着她的手,浑浊的眼睛里满是泪水:“秀秀,对不起......“现在想来,那声对不起或许不是对家暴的忏悔,而是对更深的罪孽的告解。

香炉的青烟突然变得浓烈。陈平安咳嗽起来,他的左手已经开始出现轻微的颤抖。阮秀注意到他说话时嘴角不自然的抽搐,那是渐冻症早期的症状。

“那天晚上,“陈平安的声音忽然变得很轻,“他跪在地上求我捐肾。他说这是赎罪的机会,说我们陈家欠他的。“他掀起病号服,左肋下的疤痕在月光下泛着青白的光,“但我拒绝了。因为我知道,他要的不是肾,而是一个陪葬品。“

阮秀的后背突然一阵发冷。她想起父亲临终前诡异的微笑,想起他反复念叨的“一家人要整整齐齐“。现在想来,那或许不是对亲情的眷恋,而是一种扭曲的执念。

“你恨他吗?“阮秀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颤抖。

陈平安没有回答。他走到香炉前,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灰白色的粉末。那是母亲骨灰的一部分,七年来他一直带在身边。

“我恨的是自己。“他将骨灰撒进香炉,“恨自己太晚才明白,有些伤口永远不会愈合,就像这道疤。“他抬起手腕,蜈蚣状的疤痕在月光下狰狞可怖。

阮秀突然想起平安十八岁生日那天。她偷偷买了蛋糕,却在回家时看见他蜷缩在浴室里,手腕上的伤口汩汩流血。那是他第一次尝试自杀,也是她最后一次叫他“弟弟“。

香炉的青烟忽然扭曲成一个诡异的形状。陈平安的身体微微摇晃,他的左手已经无法控制地抽搐。阮秀下意识地伸手扶他,却在触碰到他皮肤的瞬间缩回手——那温度低得吓人。

“你知道我为什么选择遗体捐献吗?“陈平安的声音忽然变得很轻,“因为我想证明,有些东西比血缘更重要。“他的目光落在断镯上,“就像这个镯子,碎了就是碎了,再怎么修补也回不到从前。“

阮秀的后背突然一阵剧痛。她想起那天替平安挡下皮带时,父亲狰狞的面孔和母亲歇斯底里的尖叫。现在想来,那或许不是一场意外,而是一个精心设计的陷阱。

“他早就计划好了。“陈平安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从确诊那天起,他就开始布局。母亲的死,你的离开,我的病......都是他棋盘上的棋子。“

香炉的青烟忽然散去。月光透过天窗洒下来,在供桌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阮秀看见遗照后面还有一张泛黄的照片,那是他们一家四口最后的合影。照片上的母亲手腕上还戴着完整的银镯,父亲的笑容温和得让人心碎。

“有时候我在想,“陈平安的声音忽然变得很轻,“如果那天我答应捐肾,结局会不会不一样?“他的左手已经完全失去知觉,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摇晃。

阮秀的后背突然一阵发冷。她想起父亲临终前诡异的微笑,想起他反复念叨的“一家人要整整齐齐“。现在想来,那或许不是对亲情的眷恋,而是一种扭曲的执念。

香炉的青烟忽然扭曲成一个诡异的形状。陈平安的身体微微摇晃,他的左手已经无法控制地抽搐。阮秀下意识地伸手扶他,却在触碰到他皮肤的瞬间缩回手——那温度低得吓人。

“你知道我为什么选择遗体捐献吗?“陈平安的声音忽然变得很轻,“因为我想证明,有些东西比血缘更重要。“他的目光落在断镯上,“就像这个镯子,碎了就是碎了,再怎么修补也回不到从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