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替嫁

祠堂的烛火在夜风中明明灭灭，映得沈玉衡半边脸浸在阴影里。她望着跪在蒲团上瑟瑟发抖的妹妹沈明玥，攥着族谱的指节泛白。

“衡儿，你方才说什么？“父亲的声音抖得厉害。

沈玉衡深吸一口气，金丝楠木的沉香味呛进肺里。她伸手抚过族谱上“沈明玥“三个朱砂小字，指尖在“玥“字最后一笔顿住：“我说，我来嫁。“

族老们倒抽冷气的声音此起彼伏。八仙桌上，摄政王府的婚书红得刺眼，末尾盖着玄铁私印——那是萧凛的标记，传闻中沾着先帝三个儿子的血。

“不可！“母亲突然扑过来抓住她的手腕，“七年前你已替沈家挡过一劫，如今怎能......“

“母亲慎言。“沈玉衡利落地截住话头。腕间金镶玉镯撞在紫檀案几上，发出清脆的响。七年前那个雨夜，她也是这样跪在祠堂，看着御史台的官兵把父亲拖出去。若不是她拼死从刺客尸体上摸到那枚白玉棋子......

“长姐......“沈明玥怯生生地拽她衣角，杏眼里汪着泪，“摄政王要的是沈家嫡女，可你三年前就除籍......“

沈玉衡轻笑一声，青玉簪上的流苏扫过妹妹发顶。是啊，自从及笄礼上那场大火烧毁祠堂，她就成了族谱上被朱笔勾去的名字。若不是这次萧凛突然要娶沈家女，恐怕父亲永远都不会让她踏进宗祠半步。

“摄政王要的是沈氏贵女。“她转身望向门外飘雪，大红灯笼在檐角晃出狰狞的影子，“三日后大婚，劳烦父亲将族谱上的'明玥'改为'玉衡'。“

雪粒子扑在脸上，和记忆里那场雨一样冷。沈玉衡拢紧狐裘往西厢走，却在月洞门边猛地顿住——回廊转角处，一点银光在雪地里幽幽发亮。

是萧凛的玄甲卫。

她屏住呼吸贴近墙根，听见刻意压低的交谈：“......棋子确认在沈家......王爷说宁可错杀......“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三日前摄政王府送来聘礼时，她就该想到的。那十八箱金银下埋着的，分明是父亲当年贪墨案的卷宗抄本。萧凛哪里是要结亲，分明是要把沈家架在火上烤。

沈玉衡摸向腰间香囊，里头白玉棋子沁着体温。七年前她藏起这证物，今日倒成了保命符。既然萧凛要查，她就陪他查个明白。

大婚当日，喜轿在摄政王府门前停下时，沈玉衡听见此起彼伏的抽气声。她隔着盖头都能想象那些人的表情——本该是沈明玥的八字庚帖，此刻却写着她的名字。

“王妃小心门槛。“

低沉的嗓音擦着耳畔掠过，沈玉衡呼吸一滞。萧凛的手掌隔着喜服传来寒意，指腹有常年握剑的茧，正不偏不倚按在她命门穴上。

合卺酒端上来时，沈玉衡故意打翻杯盏。酒液泼在萧凛玄色蟒袍上，露出腰间一枚褪色的荷包——金线绣的“衡“字缺了最后一笔，针脚竟与她及笄时丢失的那个一模一样。

烛火爆了个灯花。萧凛忽然掐住她下巴，目光像淬毒的匕首：“三年前沈家祠堂失火，烧死的当真是侍女？“

沈玉衡在袖中握紧白玉棋子，笑得眉眼弯弯：“王爷不如猜猜，今夜合卺酒里......“话音未落，窗外传来弩箭破空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