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再遇神酒
钱德勒领着夏天，七拐八绕，像是在欧拉丽的脉络中穿行，最终潜入了一条连阳光都吝啬探访的小巷深处。
巷子尽头，一家门脸窄小、几乎被阴影吞没的酒馆悄然矗立。木质招牌上的字迹早已模糊不清，仿佛诉说着被遗忘的时光。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陈年麦酒、湿土和某种难以名状的油腻气味混合的味道。
酒馆内部更是将“破旧狭小”演绎到了极致。昏暗的光线下，仅有的两张桌子挤在逼仄的空间里，桌面和椅面覆盖着一层厚厚的油光，像是凝固了无数个夜晚的喧嚣与污渍，反射着灯火微弱而粘稠的光芒。吧台后面，一个矮人老板正擦拭着本就看不出原色的杯子，他的胡须黑白斑驳，脸上的皱纹如同老树的年轮，眼神浑浊却带着一种历经世事的平静。
“老样子。”钱德勒的声音在沉闷的空气中显得有些沙哑，显然是这里的常客。
老矮人老板抬眼瞥了他一下，又看了看夏天，没多问什么，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钱德勒熟门熟路地带着夏天，掀开通往后厨、沾满油污的厚重门帘，走了进去。
酒馆的后厨与其门面堪称绝配。各种叫不出名字的厨具和积满黑灰的炉子杂乱无章地堆放着，热气混合着更浓重的油烟味扑面而来。钱德勒侧身避开一个摇摇欲坠的锅架，领着夏天拐进旁边一个仅能容纳一张桌子的小隔间。房间局促得仿佛是酒馆被遗忘的角落，正中那张孤零零的桌子几乎填满了所有空间。
钱德勒深吸一口气，努力收缩他那圆滚滚的肚子，这才勉强从桌子与斑驳墙壁间的狭窄缝隙中挤了过去，动作显得有些滑稽，又透着一股无奈。
“呼……”他重重喘了口气，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我刚来欧拉丽那会儿，就在这儿打过工，和老板是老交情了。”他拍了拍略显紧绷的衣服，“那时候我还很瘦，不像现在这样……”
“你再这么胖下去，恐怕连地下迷宫的入口都挤不进去了。”夏天拉过旁边唯一一张看起来还算牢固的椅子坐下，目光扫过钱德勒那几乎没有曲线的腰身。
“我现在哪还有时间去地下迷宫啊！”钱德勒的语气带着浓浓的疲惫和抱怨，“眷族里那个烂摊子，从早忙到晚都处理不完，头都大了。”
“根源已经清除了，剩下的不过是时间和耐心的问题。按部就班来，总能理顺。”夏天语气平淡，并不打算深入这个话题。他清楚，钱德勒费这么大劲把他约到这个隐蔽的地方，绝不是为了闲聊诉苦。
无事不登三宝殿，这家伙的来意，恐怕又是一堆麻烦事。
“来，不说那些烦心事。”钱德勒像是要转换气氛，从随身的包裹里拿出两瓶酒，依次摆放在油腻的桌面上。“今天我可是带了好东西，我们先来一杯。”
两瓶酒的样式都十分普通，甚至可以说是破旧，正是夏天在苏摩酿酒间见过的风格。然而，透过那半透明的、略带磨损的玻璃瓶身，可以看到里面流淌着琥珀色的液体。
即使隔着瓶塞，那酒液也仿佛蕴含着某种魔力，光是看着，就让夏天的感官泛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微醺之意。
“这两瓶，”钱德勒郑重地指了指，“一瓶是苏摩大人以前酿造的，真正的完成品神酒。另一瓶，是他老人家最近才捣鼓出来的，未完成品。”他的目光在两瓶酒之间游移了一下，带着一丝狡黠看向夏天，“你猜猜看，哪一瓶是完成品？”
夏天目光微凝，视线在两瓶酒上停留了片刻，随即毫不犹豫地伸出手，直接拿起了其中一瓶。
随着“啵”的一声轻响，他拔掉了软木塞。瞬间，一股浓郁到极致、仿佛能渗透灵魂的酒香猛地爆发开来，霸道地充满了这个狭小憋闷的房间，连空气都似乎变得粘稠而醉人。
“咦？你怎么一下就猜出来了？”钱德勒先是满脸陶醉地深深吸了一大口那馥郁的香气，脸上浮现出迷离之色，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带着明显的惊讶问道。
“我曾经有幸品尝过真正的神酒，那种感觉可是很难忘掉。”夏天迅速将软木塞重新塞好，动作果断，仿佛多暴露一秒，自己都会被那香气彻底俘虏。他可不想今天剩下的时间都在宿醉中度过。
当然，真正的原因并非如此玄妙。他只是注意到，自己拿起这瓶酒的软木塞边缘光滑，带着陈旧的痕迹，显然很久未被触动。而另一瓶的塞子上，却有几道新鲜的、不甚明显的划痕。这种细微的差别，逃不过他的眼睛。
钱德勒显然对夏天这种近乎“神棍”的回答不甚满意，撇了撇嘴，却也没再追问。他拿起另一瓶酒，同样拔掉了塞子。又一股几乎不输于前者的迷醉香气弥漫开来，两种顶级的酒香在狭小的空间里交织、碰撞，让人的神智都有些恍惚。
“这……就是未完成品？”夏天挑了挑眉，语气中带着一丝难以置信。这香气已经无限接近他记忆中那杯真正的神酒了。
“是的，苏摩大人亲口承认的。”钱德勒的表情也变得沉重起来，他重新将酒瓶塞好，动作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谁能想到，经历了那样的变故，祂老人家……在酿酒这门技艺上，反而好像又突破了某个界限。”
“现在，连这种‘瑕疵品’，也快要具备那种侵蚀心智、令人沉沦的力量了。”他声音低沉，带着一种深深的无奈和隐忧。
“所以，你现在是用这种‘未完成品’，来应付眷族里那些酒瘾难以戒除的团员？”心念电转间，他便洞悉了钱德勒计划的核心，以及其中潜藏的巨大风险。
“嗯，”钱德勒点了点头，脸上带着一丝苦涩，“我现在只能定量供应这种未完成品给他们，希望能用这种方式，逐步减轻他们对真正神酒的依赖，慢慢戒断……”
“你这样做根本不行！”夏天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语气斩钉截铁，“这非但不能帮他们戒断，反而只会饮鸩止渴，让那些已经成瘾的家伙们慢慢彻底沦为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