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初见
又下雪了，临州的第三场雪。教室的窗户糊上了厚厚一层水汽，真冷呀，严冉冉把握着笔的右手往袖口缩了缩。
“这道题我们抽三位同学来黑板解答。”临近期末，大家都懒洋洋的，陈老师不得不使出点名这个绝招。
“别点到我别点到我”方之明的祈祷虽迟但到。
“方之明陈静还有一个，严冉冉吧。”
“Oh no，陈老棍怎么又点我名。”方之明吐槽声刚落下，其他同学明显松了一口气。
数学是严冉冉的优势科目，高一的几次大考都能进全年级前十，数学老师自然是很欣赏她的，这道立体几何虽然是高二的题目，但和今天讲得内容多少有点关联，陈老师特意点了班里数学成绩最好的三位同学来解答，希望能挑选到合适的学生参加年底省里的数学竞赛。
“严冉冉，你答应做我女朋友，小爷我让你抄一下。”方之明一如既往吊儿郎当的模样。
“严冉冉，你别不说话呀，写不出来不是很尴尬吗？”
严冉冉只是瞪了他一眼，这样的小孩子把戏方之明从小耍到大，严冉冉听得耳朵都长茧了。
结果和陈老师猜测得一样，只有方之明写出了解题思路。
“哎严冉冉，我要代表咱班去参加数学竞赛了，你会给我加油的对吧？”方之明从教师办公室出来直奔严冉冉的座位。
“嗯，希望你有个好成绩。”严冉冉抬头看他，是真心替他开心。
15岁的严冉冉，眼神清澈，皮肤白皙，微笑时候若隐若现的梨涡，圆圆的小脸上葡萄一般的眼睛，严冉冉开心的时候眼睛会水汪汪的，不开心或者生气的就不会，这个是方之明初中的时候总结出来的。
所以他知道，严冉冉是真的祝福自己。
“严冉冉，我们今天一起回家吧，下雪了。”方之明喜欢严冉冉，从小到大，同学们都知道。
方之明也不记得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严冉冉的，明明幼儿园的时候两人互相打架，还搞恶作剧把严冉冉的辫子剪了，因为这件事严冉冉一礼拜都没有来上学。一直到初三方之明的聪明也从来没用到学习上，放学后不是看动漫就是打游戏，以至于中考预测只能上临州普普通通的高中，但一想到严冉冉能上的重高和自己之间隔着大半个城市，心里突然变得空落落的。于是在中考前疯狂补课，因为过于努力甚至被父母带去看过心理医生。
“不了，今天我哥哥来接我。”严冉冉一想到严寒不耐烦得在门口等着，半分钟就收拾好了书包，换好雪地靴，戴上帽子飞奔出去。
“严冉冉，这里！”严寒对这个妹妹是既爱又恨，但总体肯定是爱得多，小时候妹妹一哭，爸妈就会不分青红皂白得认为是严寒干的，长大后每次偷偷打游戏都会被妹妹告状，而且因为这个妹妹，自己少了很多与同学出去玩的机会。但妹妹确实很可爱，过年会把自己的压岁钱分给自己，会陪自己写作业到半夜，会和自己一起做坏事，小脸蛋圆圆的，只是最近不知道为什么好像没有之前那样肉肉的了，可能是学习压力大吃得少了，待会儿路上给她买点零食咯。
哥哥是永远意识不到妹妹长大了的。
“小鬼，今天出来怎么这么慢。”严寒巴拉巴拉输出着不满，随手摘下严冉冉的书包。
“因为今天……”严冉冉抬头终于看到了站在严寒身边的男生，和严寒差不多的身高，大概比严寒高一点点，看着比严寒还要好看，虽然哥哥总是骂自己，喋喋不休的，还会抢自己的零食，但客观得说严寒确实很帅，每次来接自己放学，回头率真的很高，甚至会有高年级的同学让严冉冉帮忙递情书。但眼前的这个男生，清楚得比严寒好看，桃花眼深邃似潭，卧蚕很深，印着难以觉察的淡淡的粉红色，他微笑着打招呼，黑眼珠里似乎有小小的星星，可是即使看到他在笑，也无法判断他的心思，无法捉摸。很亲近，很疏离。他弯下腰，凑近了，五官越来越清晰，深不见底的眼神看着严冉冉，嘴角随意勾起，带着冬天独有的冷冽，再仔细闻闻，是淡淡的消毒水味。
“你好小朋友，我叫程与周，是你哥哥的朋友。”
程与周，是哪三个字啊，严冉冉来不及细想就被严寒的声音拉回现实。
“严冉冉，叫哥哥啊，怎么没礼貌呢。”严寒只觉得严冉冉是不是被冻傻了。
“与周哥，我叫严冉冉。”说完就把头埋进围巾里，还好是冬天遇见，还好戴了围巾……能遮脸。
“程与周，我跟你说我妹这个小鬼头你别看她才这么点高，但她已经高一了喔。”严冉冉掐了一把严寒，让他别说了。
“严冉冉，你掐我干嘛，还有你今天很奇怪你知道吗？一路上都不说话。”
“干嘛，这么不想见到你英俊帅气的哥哥吗？”
“……严寒你别说话了，我今天不想跟你说话。”
“为什么？你今天怎么了？”自己妹妹严寒还是清楚的，不可能这么安静，事出反常必有妖。
“我，我落选了。”严冉冉只能把解不开数学题当作借口了。
“选什么？竞选校花落选吗？很正常，你五官还没长开呢小鬼头，不会有人觉得你好看的。”
“不是……是参加数学竞赛的名额，我没有选上。”说出这话的同时，严冉冉就后悔了。
“……你什么时候对学习这么上心了，还是数学。”
“你不是我妹吧，太奇怪了你。”
“我……”严冉冉自己都觉得站不住脚，也没继续说了。
“落选很正常，不要灰心了妹妹。”格外温柔的声音，像回声，一遍一遍在严冉冉脑海里回荡。明明是冬天，怎么会这么暖和，明明是傍晚，怎么还会有被夏日阳光直直照耀着的感觉。
就这么轻易地沦陷。
这就是被放空的感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