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初入喜乐渊
暮色渐沉，凌羽跟在队伍里往城里走，忽然被喧闹声惊得睁大眼睛。朱红城楼上垂挂着十盏琉璃宫灯，每盏灯芯里都跳动着青色的火焰，把整条街道照得忽明忽暗。糖炒栗子的甜香混着酒肆飘来的竹叶青酒气，在晚风里拧成一股缠人的味道。
拐过挂着“醉仙居“酒旗的二层木楼时，凌羽听见断断续续的琴声。顺着琴弦望去，是个穿月白襦裙的盲眼姑娘，脚下青瓷碗里游动着荧蓝色的虫子。他刚要凑近细看，腰间就被士兵轻轻推了一下：“快走，别耽误时辰。“
穿过挂着红灯笼的街巷，凌羽盯着石板路上自己摇晃的影子发怔。这和梦里见过的集市不同，连墙缝里探头的小猫都带着灵气，瓦当上蹲着的貔貅石像竟会冲他眨眼睛。直到被士兵拽着往前走，他才发现掌心已经沁出汗来。
“青崖真人就在里面“领头的士兵指着前方黑压压的碑林。那些石碑表面泛着幽蓝的光，像是被人用刀削过般棱角分明的样子。凌羽刚要伸手触摸，身后突然传来某块石碑“砰“地裂开的脆响，吓得他缩回手，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穿过碑林时，凌羽总觉得背后有双眼睛在窥视。他摸了摸藏在怀里的玉佩——那是娘亲留给他的护身符，上面刻着星宿图案。突然一阵阴风吹来，湖面泛起细密的涟漪，可等他再看时，湖面又恢复成古镜般平静。湖心石台上坐着个穿淡青道袍的老者，鬓角白发间别着支白玉簪，最诡异的是他头顶凝结着一朵晶莹剔透的冰花，花蕊里渗出暗红色的液体。
“见过青崖前辈。“凌羽学着娘亲教的礼仪躬身行礼，话音刚落就被道袍带起的风掀得后退半步。老者始终闭着眼，直到他第三次行礼时才缓缓开口：“你终于回来了，小友让我好等。“这话语裹着松针落在雪地一般清冷，惊得凌羽后背发凉。
突然有道金光从老者指尖射来，凌羽本能地闭上眼睛。等再睁眼时，那些金光已经钻进他的眉心，像是无数烧红的铁丝在经脉里游走。剧烈的疼痛让他踉跄着撞向石台，却见老者衣袖轻挥，那些金光突然化作柔和的暖流，涌向四肢百骸。
“戌时三刻到厢房。“老者拂袖起身时，冰花突然“噗“地炸开，化作漫天星屑。凌羽低头看着自己渗血的手指，终于相信那些金光是真的灵力。而此刻灵魂被割裂的疼痛感已经消失，脑袋也清明了不少。跟在道童身后穿过长廊时，他注意到每扇门框上都刻着北斗七星的图案，连窗棂上的雕花都是流动的云气。
进了厢房，凌羽闻到檀香混着龙涎香的奇特气味。床幔无风自动地翻卷成波浪，铜镜里映出他眉心多出的红点。正当他疑惑时，敲门声响起：“晚膳送来了。“端着食盒的侍女掀开门帘的瞬间，凌羽瞥见她脖颈后若隐若现的血色莲花烙印，处处透露着诡异的气息。
深夜凌羽被噩梦惊醒，梦见娘亲站在血色漩涡里朝他伸手。惊慌中他摸到身上的玉佩，结果玉佩刚要触发就被窗外传来的剑鸣打断。他趴在窗边探头，只见夜幕中七道流星直坠后山。正要细看时，耳边突然响起那个神秘的声音：“子时三刻，别靠近镜湖。“
次日清晨，凌羽特意绕道去湖边。朝阳把湖面染成淡紫色，他看见自己的倒影竟穿着银色道袍，发髻上插着支三寸长的玉簪。正看得入神，青崖真人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你娘亲当年用万年修为为你镇压命数，这份因果该由你来偿还。“
随后一老一少来到进入一处静室里，青崖真人手中的玉尺点在凌羽眉心。霎时间，无数星图在脑海中铺展，凌羽看见娘亲站在银河尽头，手中握着和他一模一样的玉佩；同时随之而来的还有一篇古老法门《太虚青冥引气诀》。玉尺收回时，他发现自己能感受到空气里的灵力流动，连呼吸都带着星辰的韵律。
“从今天起，你每日寅时在碑林打坐。“真人将刻着“凌“字的玉牌塞进他手里，“记住，活人练的是炁，死人炼的是魂。“凌羽低头看着玉牌上流动的云雷纹，突然想起昨夜那个声音的警告。转身回房时，他故意在门前驻足片刻，果然看见墙角闪过一道黑影。
回到厢房，凌羽发现镇纸位置变了。青玉太极镇纸上沾着新鲜的露水，旁边半卷《黄庭经》的书页间夹着片枫叶，叶脉里流动着淡金色的光芒。当他拿起镇纸时，那个神秘的声音再度响起：“戌时三刻，记得关窗。“
夕阳西下时，凌羽在碑林里遇见个穿青衫的年轻修士。那人正在抄录碑文，抬头时露出张与他八分相似的脸。凌羽刚要开口询问，对方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指缝间溢出黑血。等他再回头时，地上只余一滩泛着腥味的黏液。
戌时三刻，凌羽准时关好窗户。月光透过雕花木窗在地上投下星图，他盘膝坐在床上运转新学的功法。当气息到达膻中穴时，突然有股寒意顺着脊梁往上爬。他闷哼一声跌坐在地，眼前炸开璀璨星河，无数金线从虚空垂落，将他的经脉织成发光的罗网。
“屏息！“青崖真人的喝止声穿透幻象。凌羽猛然回神，发现道童正用拂尘挑开他衣领，三根银针不知何时已刺入他大椎、百会、涌泉三穴。浑浊的血液顺着银针流出，在月光下竟凝成细小的冰晶。只是此时他的身体之中的灵气凝结为细细的十三道银色丝线在经脉之中缓缓游动，随后慢慢融入四肢的骨骸里。
这一夜凌羽睡得很沉，直到被晨光照到脸上才悠悠醒转。他下意识摸向胸口，发现胸前的玉佩散发着温热的气息，同时上面多了些云雷纹路。推开窗时，湖面上漂着片枫叶，叶脉间流动的金光，竟与昨晚在《黄庭经》上看到的符文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