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雨后

“粮仓！”绒绒突然箭一般冲出去，蹚着泥水奔向半坍塌的储藏室。

鱼摆摆跟过去时，小兔子正跪在泥地里，爪子颤抖着扒开一堆被水泡发的谷物袋。那些本可以支撑部落度过旱季的存粮，现在变成了散发着酸味的糊状物。

“还有救。”土拨鼠长老蹲下来检查，“晒干后至少能当饲料。”

重建工作从清理淤泥开始。兔子们用宽大的树叶做成简易铲子，一捧一捧地挖出草屋里的泥浆。鱼摆摆被分配去抢救菜圃，当她拨开第一株月光菜上的污泥时，指尖突然传来微弱的脉动，那些银纹仍在发光，只是变得极其微弱。

“还活着！”她招呼附近的兽人，“需要清水冲洗根部！”

很快，一场奇特的“植物急救”展开了。兽人们用葫芦瓢从上游相对干净的水源取水，小心冲洗每一株倒伏的月光菜；露珠带着幼崽们收集干燥的苔藓，用来包裹受损的茎秆；就连行动不便的白角祭司都来了，用某种芳香的树脂涂抹在植株的伤口上。

正午时分，鱼摆摆腰酸背痛地直起身，突然注意到小翅不见了。她正要寻找，远处传来飞鼠幼崽特有的清脆叫声。

在菜圃边缘的泥滩上，小翅正用小小的爪子拼命刨着什么。每当刨出一截植物根茎，就会发出胜利的“啾啾”声。鱼摆摆走近一看，发现那些竟是洪水冲来的几颗她不认识的黑色种子。

“这是......”

“河谷黑麦。”白角祭司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鹿角上挂着晨露，“洪水带来的礼物。它们能在贫瘠的土地上快速生长。”

鱼摆摆小心地拾起一粒种子。与月光菜种子温润的触感不同，这些黑麦种子表面布满细小的凹凸，放在掌心沉甸甸的，像是浓缩了大地所有的养分。

下午的部落会议上，蓬尾族长摊开被水泡皱的地图：“旧菜圃需要休养，我们得开辟新耕地。”

“东边缓坡的土壤被冲刷过，反而更肥沃。”土拨鼠长老指着地图上一处标记，“而且靠近新形成的水塘，灌溉方便。”

鱼摆摆正想发言，突然感到衣角被拽了拽。小翅仰着头，爪子指向地图边缘未标注的区域，那里是洪水退去后新露出的河滩。

“小翅说那里有宝贝。”露珠翻译道，小兔子已经能和飞鼠幼崽进行简单的交流，“昨天它飞过去看到了发光的东西。”

河滩的发现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期。洪水不仅带来了肥沃的淤泥，还沉积了大量从上游冲下来的矿物质。最令人惊喜的是，土拨鼠长老在一处浅坑里发现了蓝灰色的黏土，烧制陶器的绝佳材料！

“这是上天的补偿。”蓬尾族长用爪子捻着黏土，长耳朵微微发抖，“足够我们重建所有储粮罐。”

夜幕降临时，部落燃起了灾后第一堆篝火。虽然存粮损失惨重，但兽人们还是凑出了一顿像样的晚餐：河滩边挖到的肥美河蚌、以及侥幸逃过水灾的几株月光菜的嫩叶。

鱼摆摆和小翅分享食物。飞鼠幼崽吃得满脸都是饼渣，时不时发出满足的“咕噜”声。露珠坐在她另一边，正用新摘的藤蔓编织一个小篮子。

“看！”绒绒突然指着天空。

一弯新月悬在澄澈的夜空中，周围环绕着罕见的星晕。更神奇的是，那些被抢救回来的月光菜似乎感应到了月光，纷纷舒展叶片，银纹重新变得明亮起来。

白角祭司站起身，鹿角在月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当月光与新生相遇，最贫瘠的土地也会开花。”

鱼摆摆低头看着掌心，那里躺着一粒黑麦种子和一颗月光菜种子，一黑一白，像是浓缩了整个世界的平衡。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鱼摆摆跪在新开垦的田垄边。指尖下的泥土仍带着雨后的凉意，但翻开的断面已经能看到蚯蚓新钻的孔道，这片土地正在苏醒。

“坑要挖多深啊？”绒绒举着比他身高还长的木铲，鼻尖沾着泥点。

鱼摆摆比划了一个手势：“两指节，种子之间留一掌宽。”她拿起一粒黑麦种子示范，“尖头朝下，这样初生根能直接扎进湿土层。”

小兔子学着她的样子，三瓣嘴因专注而微微颤动。在他身后，十几个长耳部落的幼崽排成一列，每人都捧着片盛满种子的树皮。这是灾后重建的重要仪式，由最年轻的成员播下第一批种子，象征生命的延续。

露珠带着小翅走在队伍最前端。飞鼠幼崽的皮毛在晨光中泛着金棕色光泽，它用前爪捧着一颗特别饱满的黑麦种子，那是昨晚白角祭司在月下祝福过的“希望之种”。当小翅将种子埋入土坑时，全部落的兽人都屏住了呼吸。

“盖土要轻，”鱼摆摆小声提醒，“像给幼崽盖被子那样。”

小翅的圆耳朵抖了抖，小心翼翼地用爪子拂过泥土。就在最后一粒土覆盖种子的瞬间，一道银蓝色的光丝突然从它脖颈间挂着的月光种荚里流出，渗入土壤消失不见。

围观者中响起一片惊叹。

播种持续到正午。

当最后一垄黑麦种子埋好时，鱼摆摆的膝盖已经磨得发红。她撑着酸痛的腰站起来，发现东边河滩上多了几个忙碌的身影，蓬尾族长正带着几个年轻力壮的兔子挖渠引水。

“我们改良了你的设计。”族长指着新挖的沟渠，长耳朵得意地摆动。

确实比鱼摆摆之前画的更合理：主渠道沿着地势自然倾斜，分支呈鱼骨状延伸到每块田垄；转弯处还按树懒兽人的建议种了驱虫的香草；最巧妙的是，他们用中空的紫茎藤做成了可调节的闸门。

“这是小翅的主意，”蓬尾指向正在水闸上蹿下跳的飞鼠幼崽，“它们族群的树屋就用类似结构收集露水。”

鱼摆摆突然意识到，这场灾难似乎让不同部落的智慧意外地交融在了一起。

下午的陶器制作更印证了这点。蓝翎部落的信使迅爪意外来访，看到堆积的黏土后，竟主动展示了鸟类兽人独特的制陶技艺，用翼尖羽毛蘸水塑形，再借由体温烘干胚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