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锦绣诡市
医院之后的两天，林丝锦闭门不出，专心研究祖母留下的那套特殊银针。二十四根针，每一根都有其特殊之处——针身刻有细密花纹，针尾镶嵌着各色宝石。当她将它们排列成特定图案时，针与针之间竟会产生微弱的共鸣，像是在交谈。
左手腕上的缠枝纹偶尔发热，提醒她那场在医院的诡异战斗并非幻觉。那个青花瓷怪物、顾重楼的符咒、她自己召唤的银针图腾——一切都如此真实又超乎想象。
晚上八点，林丝锦按照约定来到老城南门外。夜色已深，古城墙在灯光下显得沧桑而神秘。游客稀少，只有几个本地人悠闲地散步。她警惕地环顾四周，确保没有可疑人物跟踪。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一条匿名短信：
“南门往西，第三条巷子右转，见到红灯笼停下。“
林丝锦按照指示行动。离开主街，拐入幽静的小巷。这里的建筑保持着明清时期的风格，青砖黛瓦，雕花门窗，在昏黄的路灯下散发着古老的韵味。
拐过第三个路口，她看到了那盏红灯笼——挂在一家不起眼的小店门口，灯笼上绘着奇怪的花纹，既不是传统的吉祥图案，也不是常见的店铺标志。
“准时。“
声音从身后传来，林丝锦回头，看到顾重楼站在巷子的阴影处。他今天一身黑衣，腰间挂着那截古琴琴轸，整个人融入夜色中，几乎难以辨认。
“这就是你说的训练地点？“林丝锦看了看那家挂着红灯笼的小店，门口冷清，没有任何客人进出的迹象。
“不，这只是入口。“顾重楼走到红灯笼下，伸手轻轻拨动灯笼，灯芯跳动了三下，发出奇异的蓝色光芒。
“入口？通向哪里？“
“锦绣里。“顾重楼低声回答，“灵纹者和收藏家的灰色交易市场。这里的规矩很简单——只做生意，不起冲突。无论是仇人还是敌对组织，在这里都必须保持克制。“
“听起来像是电影里的刺客酒吧。“林丝锦笑了笑，试图缓解紧张情绪。
顾重楼难得地露出一丝笑意：“差不多吧。记住，待会进去后，什么都别碰，除非我允许。有些东西看起来无害，实际上却极其危险。“
林丝锦点头表示理解。
随着灯笼第三次闪烁，一扇隐藏在墙壁中的暗门无声滑开。顾重楼做了个手势，示意林丝锦跟上。
穿过低矮的门洞，眼前豁然开朗。这是一条看不到尽头的长街，两旁店铺林立，霓虹灯牌与古老灯笼混杂，将整条街道照得五彩斑斓。各式各样的人在街上走动——身着现代服装的年轻人，穿着传统汉服的古装爱好者，甚至还有几个外国面孔。
最令林丝锦震惊的是，这条街道从外面看根本不可能存在。根据她对老城区的了解，这里应该是一片民居，不可能有如此繁华的商业街。
“空间折叠。“顾重楼似乎看穿了她的疑惑，解释道，“锦绣里存在于现实与虚幻的夹缝中，只有特定的人才能看见入口，更别说进入了。“
林丝锦惊叹于这个隐秘世界的存在。她跟着顾重楼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注意到街道两旁的店铺售卖着各种奇特的物品——会变色的丝绸，发光的古玉，漂浮在空中的花朵，甚至还有一家店铺的橱窗里展示着一排会眨眼的古董娃娃。
“这些都是...“
“灵物。“顾重楼简短地回答，“被注入了灵性的物品。有些是自然形成的，有些则是人为制造的。它们大多有特殊功效，也伴随着相应的风险。“
他们七拐八扭，穿过几条窄巷，来到一个相对安静的角落。这里有一个简陋的摊位，几张破旧的蒲团围绕着一张低矮的木桌。桌边坐着一位抽水烟的老妪，满脸皱纹，银发盘在脑后，眼神却异常锐利。
“好久不见，顾老板。“老妪开口，声音沙哑却中气十足，“带了新人来？“
“见过奚奶奶。“顾重楼微微颔首，示意林丝锦也行礼。
林丝锦依言行礼。老妪上下打量着她，目光在她的左手腕处停留了片刻，露出一丝惊讶。
“天孙锦...有意思。“老妪咂咂嘴，随即掀开桌上的蓝印花布，露出满桌诡异的物件。
林丝锦惊讶地看着那些奇特的物品：
一件精致的湘绣肚兜，花鸟图案栩栩如生，但诡异的是，布上的鸟儿会随着光线变化而鸣叫，听起来像是婴儿的啼哭声。
一只青釉的龙泉窑斗笠碗，碗中盛着不明液体，表面漂浮着白色的絮状物，散发着淡淡的腥味，像是某种脑髓。
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一幅用头发绣成的敦煌飞天图。那些飞天不仅形态各异，而且似乎真的在画面中飞舞，每当有人注视，便会转向观者，露出诡异的微笑。
“新人验货。“老妪弹了弹铜烟杆，一粒灰白色的香灰飞向林丝锦。
还未等林丝锦反应，顾重楼突然上前一步，揽住她的腰，同时迅速咬破她的耳垂，挤出一滴鲜血滴在那粒香灰上。
血珠与香灰接触的瞬间，竟燃起青紫色的火焰，在空中舞动了几秒，随即化为一只微型的凤凰虚影，绕着两人飞了一圈后消散。
这突如其来的亲密接触让林丝锦一时间不知所措。顾重楼的手臂有力而温暖，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他咬破她耳垂的动作虽然迅速，却异常轻柔，与其说是咬，不如说是轻吻。
“抱歉，必要的程序。“顾重楼松开手，低声解释，“血液是最直接的验证方式。“
林丝锦感到耳垂处传来一阵刺痛，但更多的是脸颊不自然的发烫。
“当啷！“
老妪的铜烟杆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她的表情变得极为震惊，甚至带着一丝恐惧。
“天孙锦...真的是天孙锦！“老妪声音颤抖，“孩子，你知道自己卷入了什么吗？快走！离开这里！大渊将临，诸灵复苏，天孙锦持有者将是众矢之的！“
顾重楼皱眉：“奚奶奶，事情没那么简单。我们需要—“
他的话被一阵尖锐的破风声打断。
“小心！“
顾重楼猛地拉开林丝锦，同时从腰间抽出琴轸，挥向声音来源。只听“铛“的一声脆响，一把青铜短剑被击飞，插入对面的木柱中，剑身还在微微震颤。
林丝锦抬头望去，只见天井上方，站着一个戴着金面具的黑衣人。那面具形状古怪，双眼细长，嘴角上扬，看起来像是某种仪式用的祭祀面具。
“三星堆金面...“顾重楼低声道，表情变得凝重，“是'收藏家'的人。“
那金面人从天井一跃而下，动作敏捷如猫。他没有说话，只是缓缓抽出腰间的另一把青铜剑，剑尖直指林丝锦的面门。
“退后。“顾重楼将林丝锦护在身后，同时对老妪说道，“奚奶奶，请借我一用'烟火落雁针'。“
“不用了。“林丝锦从口袋中掏出自己的银针包，“我自己来。“
她的语气坚定，手却因紧张而微微颤抖。虽然已经初步掌握了灵纹的力量，但在实战中运用还是第一次。何况，面前的敌人明显是个经验丰富的杀手。
金面人似乎注意到了她的紧张，发出一声轻蔑的冷笑。他突然加速，如离弦之箭般冲向两人，青铜剑在空中划出一道寒光，直取林丝锦咽喉！
千钧一发之际，林丝锦本能地抛出一根银针。针尖与剑锋相碰，竟迸发出耀眼的火花。借着这短暂的阻滞，顾重楼侧身上前，一记肘击逼退金面人。
“用灵纹！“顾重楼喊道，同时掏出一张符纸，迅速书写。
林丝锦深吸一口气，集中精神，感受左手腕上缠枝纹传来的热流。她回忆着在医院时的感觉，让银针在她的意志下飞舞。
一根根银针从她指间飞出，在空中编织成网。金面人显然也见多识广，见状不退反进，手中青铜剑忽然泛起诡异的绿光，一剑劈向银针之网。
“小心！那是邪器！“老妪惊呼。
果然，银针之网被剑气撕裂，溃不成形。林丝锦感到一阵剧痛，仿佛那些银针就是她身体的延伸，它们受损，她也跟着疼痛。
金面人趁机欺身上前，一剑刺向她的心窝。危急时刻，顾重楼挥动琴轸格挡，同时激活手中符纸。一道金光从符纸射出，将金面人逼退数步。
“灵纹者，把天孙锦交出来，饶你不死。“金面人终于开口，声音低沉沙哑，透着一种非人的质感。
“做梦！“林丝锦咬牙回应，同时再次尝试控制银针。
这次，她没有编织防御之网，而是让所有银针集中在一点，形成一支银色长矛的形状，直刺金面人面具。
“有点意思。“金面人侧身闪过银针长矛，反手一剑横扫，“但太嫩了！“
顾重楼见状，迅速上前接下这一剑。两人在狭小的空间中激烈交手，剑光与琴轸碰撞，火花四溅。顾重楼的身手显然不凡，但金面人也是高手，一时间不分胜负。
林丝锦感到左手腕上的缠枝纹越来越热，几乎灼烧皮肤。她知道这是灵纹在回应她的情绪，但却不知如何正确引导这股力量。
“针不离身，线不断手...“
祖母的教诲突然在她脑海中响起。她猛然醒悟，从口袋中取出一卷金丝线，迅速缠绕在银针尾部。
“顾重楼，掩护我！“她喊道。
顾重楼会意，加大攻势，逼得金面人连连后退。林丝锦趁机将金丝线一端咬在口中，另一端系在银针上，然后闭目凝神，将全部意识集中在线与针的联系上。
奇异的事情发生了——金丝线开始发光，针随着她的心意在空中游动，不再是简单的直线攻击，而是如同活物般灵活多变。更神奇的是，这次她感受不到任何疼痛，反而有种畅通无阻的快感。
“缀生！“老妪惊呼，“她领悟了缀生之术！“
金面人似乎也意识到了威胁，不再与顾重楼纠缠，转而全力攻向林丝锦。他的剑法狠厉，每一剑都带着夺命的杀机。
林丝锦却异常冷静。银针在她的控制下，编织出一道道金色屏障，挡下金面人的攻击。同时，几根游离的银针悄然绕到金面人背后，瞄准其后颈要害。
“小心！“顾重楼突然喊道。
金面人似乎早有预料，猛地回身，青铜剑劈向身后的银针。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林丝锦手腕一抖，最后一根银针从袖中飞出，直取金面人面具。
“叮！“
银针精准地命中面具中央，金面人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面具出现一道裂痕。他猛地后退，面具碎片纷纷掉落，露出了里面的真容。
林丝锦惊呆了。
那张脸，与顾重楼一模一样！
“怎么可能...“她难以置信地看着金面人，又转向顾重楼。
两人面貌完全相同，唯一不同的是，金面人右脸上有一道狰狞的烧伤疤痕，从眉骨一直延伸到嘴角，扭曲了他原本俊朗的面容。
“好久不见，弟弟。“金面人冷笑道，语气中充满讽刺，“你找了个不错的新宠，不过这次你恐怕保不住她了。“
“顾天衡。“顾重楼的声音冷得像冰，“你为收藏家做事？这么堕落？“
“堕落？“顾天衡嗤笑一声，“我只是选择了正确的一方。大渊将临，旧世界将被颠覆，而你还在固守那些毫无意义的古老规矩。“
他转向林丝锦，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当年你选他，现在还要选这个赝品？“
林丝锦莫名其妙：“我从未见过你，什么叫当年我选他？“
顾天衡没有回答，而是突然扯开自己的衣襟，露出心口处嵌着的一块铜绿色金属碎片。
“你不记得这个了？“他语气狰狞，“宣德炉的碎片，你亲手刺入我心口的！“
林丝锦完全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但左手腕上的缠枝纹却剧烈灼痛起来，仿佛在回应某种古老的记忆。
趁她愣神的片刻，顾天衡突然发动攻击，青铜剑带着诡异的绿光直取她咽喉！
林丝锦本能地抛出绣线缠住剑柄，但令她惊恐的是，金丝线竟在接触到青铜剑的瞬间化为灰烬。
生死关头，她福至心灵地咬破舌尖，一口血雾喷出，在空中竟凝结成一只金色蚕蛹的虚影，挡在她与剑锋之间。
“不可能！“顾天衡暴退数步，表情震惊，“天孙锦应该...“
话未说完，整条街道突然开始扭曲，周围的建筑像融化的蜡烛般变形。所有灯光同时熄灭，只剩下一片诡异的黑暗。
在这片黑暗中，一个戴着傩戏面具的高大身影从墙壁中走出来，仿佛穿越了某种无形的屏障。那面具狰狞可怖，代表着远古的驱邪仪式。
傩面人没有说话，只是缓缓抬起右手。一道刺目的金光从他掌心射出，直取顾天衡。后者似乎对这个神秘人物极为畏惧，仓皇避开，却仍被金光擦中手臂，整条手臂瞬间变成了流动的青铜液体。
“魔道之人，滚出锦绣里！“老妪突然暴喝一声，声音竟比先前高亢了数倍。
顾天衡捂着滴落青铜液的手臂，怨毒地盯了林丝锦一眼，随即化作一道黑影逃离现场。
傩面人没有追击，而是转向林丝锦和顾重楼，从衣袖中取出一个染血的琴囊，随手抛给顾重楼。
“九霄环佩的琴囊...“顾重楼认出了这件物品，声音中带着震惊，“是你取走了它？“
傩面人没有回答，只是轻轻摇头，似乎在否认什么。他的目光落在林丝锦手腕上的缠枝纹上，隔着面具都能感受到他的专注与复杂情绪。
“天孙锦现，大渊临近。“傩面人的声音低沉而古老，像是从遥远的时空传来，“她不记得了，但命运的轮回已经开始。保护好她，顾家的孩子，不要重蹈上一次的覆辙。“
说完，傩面人的身影开始变得透明，仿佛融入了空气中。
“等等！你是谁？上一次是什么意思？“林丝锦急切地问道。
傩面人已经几乎完全消失，只留下最后一句话在空中回荡：
“找到鬼谷子下山图，所有的答案都在那里。渊门已开，诸灵归位，天孙之选将决定一切...“
随着这句话的消失，整个锦绣里重新恢复了灯火通明的状态，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但地上的青铜液滴和手中的琴囊提醒着林丝锦，这一切都是真实的。
老妪叹了口气，重新坐回蒲团，点燃水烟：“五百年了，没想到真的等到了这一天。“
“奚奶奶，您知道些什么？“顾重楼急切地问道。
老妪摇摇头：“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该告诉你们的，那个傩面人已经说了。剩下的，得靠你们自己去发现。“她转向林丝锦，“丫头，好好掌握天孙锦的力量，你肩上的担子，比你想象的要重得多。“
林丝锦看着手中的银针和顾重楼手里的琴囊，心中充满了困惑和不安。她感觉自己像是被卷入了一个巨大的漩涡中，而这仅仅是开始。
“走吧。“顾重楼轻声说道，“今晚的事情太多，我们需要好好消化一下。“
林丝锦点点头，跟着顾重楼离开了这个神秘的交易市场。她知道，从今晚起，她的生活将彻底改变，而更多的谜团和危险，正等待着她去解开和面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