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绿茵场上的荆棘丛

消毒水的气味刺痛鼻腔时，德克正盯着更衣室地砖的裂缝。那些蔓延的黑色纹路像极了沥青球场上熟悉的轨迹，却被擦得锃亮的阿迪达斯球鞋粗暴截断。卢克·哈灵顿的嘲笑声从淋浴间传来：“看那个穿补丁球袜的乞丐！“

汤姆森教练的战术板敲击声镇住喧闹。“今天是你们的首次分组对抗，“他故意用板擦划过德克身旁的空位，“A组前锋卢克，B组前腰德克。“少年们没注意到教练把最弱的右后卫分配给了董事之子。

德克抚摸着手工缝制的7号训练服，母亲在袖口绣的野蔷薇正刺痛他手肘的旧伤。昨夜艾琳在洗衣房烫伤的手指还缠着纱布，此刻却在观众席第三排举起老式DV——她用三周薪水租来的机器，镜头里满是二手商店特有的霉斑。

开赛哨响瞬间，德克就嗅到了阴谋的味道。本该传给自己的横传球突然变成高吊，卢克金贵的右脚重重踩在他左脚背上。“欢迎来到真实世界。“董事之子胸前的24K金吊坠闪过冷光，那是德克在仓库区从未见过的奢侈。

但沥青裂缝教会了男孩另类生存法则。当第六次被恶意冲撞时，德克突然用后脚跟将球磕向边线旗杆。足球在草皮与白线间弹起诡异弧线，越过目瞪口呆的防守队员，准确找到埋伏在禁区的红发男孩帕特里克。

“传得漂亮！“北爱尔兰移民之子用头槌破门后，朝德克比出龙舌兰酒馆学来的下流手势。观众席传来零星掌声，淹没在卢克父亲雇佣的职业球迷团的嘘声中。

中场休息时，德克在器材室发现自己的护腿板被塞进冰桶。他赤脚踩在三月依旧刺骨的草皮上，突然想起老查理教的偏方——把薄荷叶塞进球袜能缓解冻伤。这个动作被体能教练玛吉撞个正着，前女子摔跤冠军的独眼里闪过异样光芒。

“小子，“玛吉扔来双过期的热能袜，“知道为什么董事会的蠢货们害怕你吗？“她掀开训练服露出腹部的刀疤，“你让他们的宝贝儿子看起来像踢毛绒玩具的贵宾犬。“

下半场成了德克的复仇舞台。当卢克再次企图肘击时，男孩突然用出母亲熨衣服时的旋转步伐。他在对方失衡瞬间送出贴地直塞，足球穿过卢克裆下时，看台上爆发出压制的哄笑。帕特里克没浪费这次羞辱性的助攻，故意用蝎子摆尾将球捅入网窝。

终场哨响时，董事会的黑色轿车碾碎了场边的水仙花。德克在更衣室发现自己的储物柜被泼满能量饮料，黏腻的液体正腐蚀艾琳缝制的姓名条。但他没看见走廊拐角处，汤姆森教练正把对抗赛录像带锁进标注“禁忌天赋“的保险柜。

深夜的加练藏着惊人发现。德克翻越训练场铁丝网时，月光正照亮某块废弃的第五球场。发黑的草皮间，七盏故障的照明灯竟拼成北斗七星形状。当他尝试在光斑间带球穿梭，忽然听见铁网外传来沙哑的喝彩——那个总在垃圾场徘徊的跛脚流浪汉，此刻眼中燃烧着德克熟悉的火焰。

回家的末班车上，艾琳轻抚儿子新添的淤青。“今天有位女士送来这个。“她展开皱巴巴的纸条，玛吉的笔迹如刀刻斧凿：每周四晚八点，第三器械室，带上你的饥饿感。

德克在车窗倒影里看见自己嘴角上扬。当巴士驶过卢克家灯火通明的别墅区时，他对着虚空踢出想象的弧线球。易拉罐训练的魔法正在渗入职业草皮，而董事们尚未察觉，他们精心栽培的玫瑰园里，已经混入了带刺的野蔷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