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章 黄粱炊烟绕残碑
晨雾漫过乱葬岗时,燕昭在腐土里刨出半坛残酒。
玄蝉依着断碑咳嗽,冰纹已爬满半边脖颈,吐息间带出细碎霜晶。她盯着燕昭腰间剑匣——饕餮纹裂口处渗出黑雾,正将昨夜吞下的天火炼成赤色丹丸。
“镇劫司的走狗,也喝死人酒?”她屈指弹开爬上手背的尸虫。
燕昭拍开泥封灌了口浊酒,喉间火烧般的灼痛稍缓:“三年前我斩渭水龙脉,他们说我逆天改命。昨夜救你,倒成了天道走狗。”酒液顺着下巴滴落,在碑文上蚀出小孔,“这世道,横竖都是罪。”
碑林深处忽起炊烟。
青烟凝成一线,笔直刺破灰白天空。焦糊里混着奇异米香,燕昭握剑匣的手骤然绷紧——黄粱米的香气。
“瘸腿老道李不言...”他拽起玄蝉疾退,“这厮的炊烟能勾人魂魄!”
话音未落,八百座残碑齐齐震颤。
碑文浮空化作符咒,结成天罗地网。燕昭挥剑匣劈砍,饕餮纹吞吃符光却吐出更浓的雾瘴。玄蝉腕间银铃急响,弱水凝成冰刃斩向烟柱,却在触及刹那化作滚烫蒸汽。
雾中传来木杖点地声。
“好凶的共工血脉。”瘸腿道人拄着焦黑桃木杖踱出,杖头挂着个破旧米袋,“可惜遇上了煮不熟的黄粱饭。”
李不言抬袖挥散雾气,露出满地卦象:龟甲裂纹组成“大凶”二字,蓍草却摆出“大吉”之兆。他独眼瞥向剑匣裂纹,喉间发出砂纸摩擦般的笑声:“十二凶魂醒其四,你还有七夜可活。”
玄蝉突然咳出冰渣,地面瞬间冻结。冰层下浮出星图,二十八宿错位成诡异阵列。李不言的桃木杖骤然插入冰面,杖身浮现《河图》纹路:“小丫头,你可知补天图为何缺了坤位?”
燕昭剑匣横挡身前,饕餮虚影若隐若现:“老瞎子说遇见算卦的瘸子,要割耳闭窍。”
“你师父倒是疼你。”李不言从米袋抓出把焦黄黍米,“当年他饮下孟婆汤前,求我为你留一线生机。”黍米撒入卦象,竟长出嫩绿禾苗,“吃下这碗问心饭,老道便告诉你坤位何在。”
炊烟凝成瓷碗,盛着三粒金米。
玄蝉忽然按住燕昭手腕:“黄粱问心局,食米者见前世。”她锁骨冰纹蔓延至耳后,“你魂魄早被弱水蚀过,再入轮回必成痴傻。”
李不言独眼闪过一丝异色:“共工遗族竟通晓我天机阁秘术?有趣。”桃木杖点地,禾苗疯长成牢笼,“丫头,你心口五色石还能镇几时?”
剑匣凶魂咆哮破封。
梼杌虚影扑向卦阵,却吞下满地蓍草。李不言放声大笑:“凶兽食吉兆,大劫又近三分!”他甩出米袋罩住燕昭,“小子,看看你师父瞒了什么!”
黄粱米香钻入七窍。
燕昭眼前闪过零碎画面:渭水畔师父不是瞎子,正将婴孩放入青铜剑匣;匣内铺满《山海经》异兽皮,婴孩心口嵌着半块崆峒印...
“醒来!”玄蝉的弱水化作冰针刺入他百会穴。
燕昭暴睁双眼,见李不言正撕开自己前襟——心口赫然印着与玄蝉相同的冰纹。老道独眼渗出黑血:“难怪能驭剑匣...你竟是...”
轰隆!
碑林东侧突然塌陷,紫微宫追兵破土而出。执法长老眉心玄龟纹发光,手中罗盘指向玄蝉:“共工余孽,当炼为镇海柱!”
李不言猛踹桃木杖,八百碑林拔地而起。
“带丫头去鬼市!”他独眼彻底浑浊,“找阴九烛当掉最痛苦的记忆——这是坤位缺失的代价!”
燕昭揽住玄蝉跃入地缝时,最后看见李不言的瘸腿化作石柱,将追兵封入卦阵。老道沙哑的笑声混着谶语追来:“七日后葬龙渊,有人等你三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