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月圆夜的剁馅声
在青丘国那热气腾腾、弥漫着诡异气息的御膳房里，颜小江如同一只谨慎的小兽，小心翼翼地蹲在灶台后头。他手中两根筷子飞速搅动着蛋液，搅得蛋液四处飞溅，可他的心思却全然不在这上面。
案板缝里卡着的半片金毛，像一根刺扎在他的心里，晃得他眼睛生疼。那金毛色泽鲜艳，分明是族长尾尖独有的赤金狐毛，尊贵非凡。
然而此刻，它却凄惨地混在羊油里，被御厨的菜刀一下下剁得“邦邦”作响，仿佛在诉说着某种不祥。“小崽子发什么呆！”一声暴喝如惊雷般在颜小江耳边响起，独眼厨子手中的勺子如闪电般敲在他的脑门。
这独眼厨子满脸横肉，平日里就凶神恶煞，此刻更是怒目圆睁，大声吼道：“把砒霜磨粉，要细得能穿过七层纱！”颜小江吃痛，捂着头，眼中闪过一丝不甘与愤怒，但又不得不强忍着。
庖厨里蒸汽熏天，好似一片迷雾森林，二十口铁锅正炖着颜色诡谲的浓汤。这些浓汤色彩斑斓，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怪异，有的泛着幽绿，有的透着暗紫，仿佛隐藏着无数秘密。颜小江瞄了眼灶王爷画像，那画像上的灶王爷笑容和蔼，仿佛在守护着这一方厨房。
可颜小江心里清楚，这里的一切远没有表面这般平静。趁厨子转身的瞬间，他像一只敏捷的小老鼠，飞速将那撮金毛塞进袜筒。昨夜玄姬那枚染血的昆仑玉珏还在怀里发烫，让他隐隐觉得这撮金毛或许能成为换取食物的筹码，换个烧鸡腿来填填肚子。“祭品装坛——”门外传来一声尖细的通传声，如同夜枭的啼叫，划破了厨房内的嘈杂。
颜小江抱着陶罐，像个幽灵般溜到帘后。他好奇地探出头，却见御厨从袖中抖出朱砂粉，动作鬼鬼祟祟。那朱砂粉殷红如血，在月光的映照下，散发着诡异的光芒。御厨正往炖着白狐尾的汤羹里撒着朱砂粉，殷红粉末遇热蒸腾，在月光下竟凝成血色符文，颜小江定睛一看，竟是“夺魄”二字！
这两个字如同重锤，狠狠地砸在他的心头，让他惊恐不已。“张叔，给土地爷上供还加调料呐？”颜小江强装镇定，歪头凑近汤锅，舀起半勺汤咂了咂嘴，故意说道：“咸了。”他的声音看似轻松，实则内心紧张到了极点。
御厨闻言，独眼瞬间凶光毕露，像一只被激怒的恶狼，手中的菜刀“咚”地一声狠狠剁进案板，怒吼道：“再敢多嘴，老子把你舌头腌成腊味！”颜小江这才注意到，菜刀刀柄缠着的靛蓝流苏随厨子的动作晃动，与轩辕刺客袖口的纹样如出一辙，这一发现让他心中的疑惑愈发浓重。
颜小江佯装畏惧，连连后退，可脚跟却故意踢翻盐罐。盐罐倒地，盐粒洒了一地。趁厨子弯腰收拾的空隙，颜小江指尖轻弹，昨日试毒偷藏的断肠草汁如一滴毒液，悄无声息地滴入朱砂匣。
不过半盏茶功夫，厨子突然抓挠着脖颈，发出凄厉的惨叫。他的皮肤下凸起游蛇般的黑纹，如同一条条邪恶的小蛇在他体内乱窜。他的面容扭曲，痛苦不堪，仿佛被恶魔附身。
“哎哟！张叔这是撞客了！”颜小江扯着嗓子干嚎起来，他抄起一旁的桃木剑，开始跳大神，嘴里念念有词：“天灵灵地灵灵，灶王爷快显灵——”他的动作夸张，表情滑稽，可眼中却透着一丝狡黠。
就在这时，剑尖“不慎”挑翻汤锅，猩红的汤汁如同一股汹涌的血浪，泼在青砖上。令人震惊的是，汤汁竟蚀出一张狰狞鬼面，那鬼面仿佛在诉说着无尽的痛苦与怨恨，让人不寒而栗。
檐上忽有瓦片轻响，如同夜风吹过的细微声响。颜小江反应极快，就势滚到供桌下，像一只受惊的兔子。他透过缝隙瞥见梁间黑影一闪，那人腰悬青铜剑，道袍下摆绣着昆仑云纹，正是昨夜在柴房窥见的扫街老仆！这一发现让颜小江心中充满了疑惑，这个看似平凡的老仆，究竟有着怎样的身份和目的？
子时梆子敲响时，沉闷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回荡。颜小江被几个卫兵粗暴地押往摘星阁。摘星阁高耸入云，在夜色中显得格外神秘。九重纱帐后传来撕心裂肺的咳嗽声，那咳嗽声仿佛来自九幽地狱，充满了痛苦与虚弱。
族长枯槁的手伸出帷幔，那手瘦骨嶙峋，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断，指尖的金毛已褪成灰白，失去了往日的光泽。玄姬跪在一旁，恭敬地奉着鎏金药盏，盏中丹丸裹着朱砂，与厨子往祭品里掺的粉末同源。
“咳咳……今日的养魂丹，为何有血腥气？”族长的声音虚弱而沙哑，仿佛一片即将凋零的枯叶。“陛下明鉴。”玄姬说着，指甲狠狠地掐进颜小江肩头，那疼痛让颜小江忍不住皱眉。
玄姬继续说道：“这小贼在丹药房偷吃，污了仙药。”颜小江心中一惊，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仿佛要把肺都咳出来。就在这时，袖中抖落半片金毛，他趁机大声喊道：“陛下！草民在祭品里发现了这个！”他的声音在寂静的殿内回荡，打破了原本的平静。
满殿死寂，仿佛时间都凝固了。族长猛然掀帘，露出布满毒疮的脸，那溃烂处与血池狐尸如出一辙，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息。
颜小江后背发凉，此刻他才恍然大悟，看懂了玄姬的棋局：所谓祭品实为毒丹，每颗都掺着族长自己的狐毛！这一惊人的发现让他惊恐万分，原来这一切都是玄姬的阴谋。“拖下去……咳咳……剐了喂蛊雕……”族长瞳仁泛起黑雾，声音中充满了愤怒与绝望。
玄姬却轻笑一声，捏碎丹丸，朱砂混着黑血滴落，如同恶魔的眼泪。她说道：“陛下病糊涂了，这是治癒的良药啊。”她指尖丹蔻忽成墨色，殿外骤然响起相柳嘶吼，那嘶吼声仿佛要撕裂整个世界，让人胆战心惊。
颜小江被扔进枯井时，怀里还揣着半颗丹丸。枯井里腐臭扑鼻，仿佛是一个巨大的垃圾场。他摸出火折子照明，微弱的火光在黑暗中摇曳，却照亮了井壁上刻满的血契符文。
每道符文中都嵌着片金毛，那些金毛在火光的映照下，仿佛在诉说着曾经的故事。昨夜昆仑剑客的身影倒映在水洼中，剑尖正抵着他后颈，那冰冷的触感让他脊背发凉。
“小子，丹药交出来。”昆仑剑客的声音冰冷而低沉，仿佛从地底传来。“前辈拿什么换？”颜小江强装镇定，晃了晃药丸，说道：“扫把头的命，还是轩辕国的密令？”他的话语中带着一丝挑衅，试图从剑客口中套出更多信息。
黑影倏然逼近，剑风扫落他半缕头发，那凌厉的剑气让颜小江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
颜小江仰头灌下井水，将丹药残渣压在舌底。就在这一瞬间，他的动作却让他瞥见井口异样：玄姬的白靴踏着井沿，裙摆鳞粉正簌簌飘落，如同雪花般纷纷扬扬，却透着一股诡异的气息。
后脑剧痛袭来时，颜小江奋力将残渣甩向井壁。沾血的药沫渗入符文，竟让整口井泛起青光，那青光如同希望的曙光，却又如此微弱。
在昏迷前最后的光影里，他看见昆仑剑客与玄姬刀剑相撞，火花四溅。而族长的金毛在血咒中燃成灰烬，仿佛预示着一个时代的终结，又仿佛是另一个神秘故事的开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