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灯墟纪元
人魂灯悬浮于虚无，灯芯道台的幻象渐黯，灯影外的灰树新芽已长成参天巨木。某日，灯壁裂开一道细痕，漏出的不是光，而是粘稠的「墟烬」——触碰墟烬的修士，丹田皆生出一盏微型人魂灯，灯焰中映出他们此生最悔恨的画面。
林霄的残识附在一片墟烬上，见夜枭的恶露从灰树新芽滴落，腐蚀出九座「灯墟城」。城中修士交易的不是灵石，而是剜出自己的人魂灯芯，换取一夜无梦安眠。
灯墟城的黑市中，一名金丹修士剜出灯芯，换取一壶「无梦酿」。饮下后，他的金丹裂成灯座，七窍喷出墟烬，在街角凝成新的灰树枝。林霄附身的墟烬被吸入某盏人魂灯，灯内竟是楚燃残影的梦境：少年楚燃在山间练剑，夜枭还是青丝女修，笑着替他擦汗。
“梦越甜，灯越毒。”夜枭的声音从灯壁渗出，楚燃的梦境陡然扭曲——少年手中的剑刺穿夜枭胸口，血珠落地化为灰树新芽。林霄的墟烬被挤出灯外，沾上一名卖梦贩子的袍角，那人转身，面上无五官，唯有灯芯在颅骨内燃烧。
灰树根系贯穿灯墟城地底，形成一座「无面灯冢」。冢内插满修士的人魂灯，每盏灯的基座皆是他们的头骨。林霄的墟烬渗入一盏残灯，见灯主生前竟是自己的徒孙，灯芯中燃烧着他传授剑诀的画面。
“灰树食梦，灯冢葬名。”夜枭的恶露从冢顶滴落，淋在灯群上，火焰骤然变绿。绿火中浮出林霄师尊的残影，他正将初代斩尸者的骨灰混入茶汤，喂给幼年的林霄。墟烬震颤，林霄的神识险些溃散，却被一双手从灯冢拉出——那手的主人身披斗篷，掌心嵌着楚燃的半截道台。
斗篷人掀开兜帽，露出夜枭的面容，但眼眶内嵌着两盏微型人魂灯。她撕开胸腔，肋骨间悬挂着楚燃的道台残片，台上刻满逆转灰树侵蚀的咒文。“灯墟是初代斩尸者的胃囊……你我皆是未消化的残渣。”她将林霄的墟烬按入道台，台上浮现一行血字：“欲焚灰树，先燃己名。”
林霄的墟烬骤然膨胀，化作一团燃烧的「名火」。火光照亮灯墟城，所有修士的真名从人魂灯芯飘出，被灰树新芽贪婪吞噬。夜枭趁机斩断斗篷，露出内里空荡的躯壳——她早已将神魂炼入楚燃的道台，此刻躯壳不过是载着人魂灯的皮囊。
林霄的「名火」点燃灰树新芽，树皮剥落处渗出初代斩尸者的嚎叫。修士们的真名在火中重组，凝成一把「名剑」，剑身刻满被灰树吞噬者的遗言。夜枭手持道台残片为鞘，引名剑入鞘的刹那，灯墟城地动山摇——
灰树根系从地底抽出，每根须尖皆挂着一盏人魂灯，灯群汇聚成初代斩尸者的巨脸。巨脸张口吞下名剑，喉间却传出楚燃的声音：“名若焚尽……灰树何存？”夜枭的道台残片炸裂，内里掉出一枚玉简，简上记载着林霄此生从未知晓的真相：灰树新芽的第一滴恶露，源自他七岁时失手掐死的灵雀。
玉简粉碎，雀鸣响彻灯墟。灰树新芽在鸣声中崩解，碎屑凝成亿万灵雀，每只雀的羽翼都映出一段未被灰树侵蚀的因果。林霄的名火渐熄，神识附在一只灵雀身上，见少年楚燃在溪边放生一只伤雀，雀爪上缠着夜枭的发丝。
“灰树是果，雀啼是因……因果倒置，方成轮回。”夜枭的声音从发丝传出，灵雀群突然调转方向，撞向灯墟城中的人魂灯。灯碎雀亡处，升起一座无字碑，碑底伸出楚燃完好的筑基道台，台上立着一盏未燃的干净人魂灯。
无字碑底传出裂响，楚燃的筑基道台破土而出，台面裂痕中渗出未被灰树污染的灵髓。夜枭的发丝在碑上扭成一行血偈：“名葬碑下者，道从无字生。”修士们丹田熄灭的人魂灯突然复燃，但灯焰中再无此生记忆，唯有一声雀啼。
林霄的残识从最后一只灵雀眼中窥见真相——无字碑竟是初代斩尸者的舌尖所化。碑底伸出猩红长舌，卷起楚燃的道台，舌苔上密布修士真名。夜枭的神魂从道台中溢出，化作雀群扑向长舌：“灰树食名……碑舌食魂，这才是轮回全貌！”
初代斩尸者的长舌横扫灯墟城，修士们被卷上舌苔，真名被磨成齑粉，混着唾液铸成新的灰树枝。林霄的残识附在一粒名尘上，见夜枭的雀群在舌苔间啄食，每啄一次便有一缕魂丝逃逸。楚燃的道台突然暴涨，化作石锥刺穿长舌，锥尖滴落的血珠中浮出林霄师尊的残影——他跪在初代斩尸者面前，舌尖被剪下炼成无字碑。
“舌宴千年，终轮到你。”初代的声音从碑底传出，长舌将夜枭的雀群绞成肉泥。林霄的名尘渗入血珠，竟在师尊残影的眼中重生为少年模样，手中握着剪舌的青铜刀。
夜枭的雀群残骸在舌苔上结出「名茧」，茧丝由修士真名编织。林霄挥刀剪断舌尖，无字碑轰然倒塌，碑底露出初代斩尸者的真容——竟是少年林霄自己。他手中的青铜刀开始锈蚀，刀身浮现一行小字：“弑己者，方为道。”
名茧破裂，夜枭的神魂裹着楚燃的道台冲出，道台上嵌满雀羽。她将道台砸向少年林霄，台面裂痕中钻出亿万灵雀，雀喙叼着灰树新芽的残根。少年林霄轻笑，任由雀群将自己撕碎，血肉落地化为新的舌碑：“你杀我一次……灰树便长一寸。”
灯墟城中央升起一座「饲灯祭坛」，修士们被迫割舌献祭，舌尖血在坛上绘成初代斩尸者的图腾。林霄的残识藏在一片舌尖血中，见夜枭的神魂被钉在祭坛顶端，楚燃的道台悬于她心口，台中封存着最后一只灵雀。
初代的声音从图腾中传出：“饲灯需活祭……你便是最好的灯油。”夜枭的神魂突然自燃，火焰顺着道台灌入灵雀体内。雀眼迸射金光，照出灯墟城的真相——整座城是初代斩尸者的喉骨所化，修士皆是喉间颤动的声带。林霄的残识随火焰烧灼声带，初代发出痛苦的嘶鸣，祭坛崩裂处涌出未被污染的「初火」。
初火点燃楚燃的道台，夜枭的灰烬在火中重组为「哑道人偶」。人偶没有口舌，掌心却托着一盏纯净的人魂灯。灯墟城在初火中坍缩成一颗喉结，初代斩尸者的哀嚎逐渐喑哑。林霄的残识融入人偶，撕开自己的胸腔，将初火种入心脏。
“灰树轮回……今日哑于归墟。”人偶开口，声音却是亿万灵雀的合鸣。初火蔓延之处，修士们的人魂灯尽数破碎，但眉心生出一点雀形光斑。夜枭的灰烬随风散尽，唯有一根发丝缠在楚燃的道台上，发丝末端系着半片未被焚烧的舌碑，碑上空白处滴落一粒露珠——正是林霄七岁时掐死的灵雀眼中最后一滴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