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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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坍缩悖论

地脉能量过载,如同暴怒的困兽在地下嘶吼,低频震颤裹挟着碎石簌簌坠落。程墨战术背心的纤维与潮湿空气摩擦出静电微响,匕首寒光割裂月光时,惊起暗处蝙蝠扑棱棱的振翅声。他踩过腐朽长椅的残骸,靴底碾碎的石英砂发出细碎的悲鸣,杂草间半埋的青铜圣杯正渗出荧绿黏液,沿着家徽浮雕缓缓滴落。

穹顶蛛网在能量流中诡异地静止,断裂的肋拱后传来齿轮空转的咔嗒声。当匕首掠过布满蚀刻符文的石柱,金属与岩石相触的刹那,程墨后颈汗毛陡然竖起——那本该死寂的圣坛深处,响起了童年记忆中机关枢钮启动的金属颤音,却混着某种生物胸腔共鸣般的低频震动。月光突然被翻滚的铅云吞噬,战术腰带扣环与匕首柄端同时亮起血红色的示警光晕。

突然,程墨的脚步一顿,靴底碾碎的青铜器残片发出刺耳的刮擦声。他的瞳孔在防护面罩后骤然收缩,呼吸凝滞间,某种源自血脉深处的震颤顺着脊柱窜上后颈——在祭坛龟裂的环形阶梯顶端,三个时空切片正以违背物理法则的姿态重叠交错。五岁的自己赤着脚向后踉跄,踩碎的青玉砖下渗出地脉荧辉,那些幽蓝光斑如同活物般缠绕住孩童细弱的脚踝。褪色的记忆突然鲜活:碎裂的青铜饕餮纹香炉、父亲被血污浸透的玄色道袍、还有那些在朱砂符咒间蒸腾的紫色雾霭。

十二岁的幻象悬浮在左侧三米处,银灰色的医疗舱表面跳动着神经接驳失败的红色警示。程墨看见少年额角植入的晶片正在渗血,那是他第一次尝试连接昆仑实验室的「天机」主脑时留下的创口。医疗舱的透视窗映出无数悬浮的全息屏,每块屏幕都在回放不同时间线的可能性:某块屏幕上十五岁的他正从基因改造舱爬出,另一块屏幕里二十岁的他手持粒子刀刺入教官的心脏。

而此刻的他站在时空乱流的中心,作战服袖口被能量风暴撕成絮状。指尖的蓝色血液并非单纯的地脉能量残留——那些发光的液态物质正在皮肤下形成树状脉纹,像某种古老的封印符文般向肘关节蔓延。当他试图握紧拳头时,祭坛穹顶的二十八星宿图突然逆向旋转,悬浮的碎石在量子纠缠态中同时显现出陨落与升腾两种轨迹。某种超越三维空间的共鸣在三个「程墨」之间共振,五岁孩童的啜泣声与医疗舱的警报声竟在当下这个时空节点形成了完美和弦。

“这是怎麽回事?“程墨喉头发紧,指尖深深掐入掌心。祭坛上悬浮的青铜符文突然逆向旋转,他分明看见妹妹程雪手腕内侧的月牙胎记正在渗血——那是地脉共鸣者的烙印。三人掌心同时按上中枢晶石的刹那,他分明听见地底传来百万根琴弦绷断的轰鸣。

黑暗如液态金属灌入鼻腔。等视网膜重新捕捉到光线时,程墨发现脚下踩着无数交错的荧光纹路——那是被具象化的地脉经络。二十步开外,十二台环状机械臂正以违背物理规律的角度扭曲着,将裹着银蓝色电弧的神经束焊进地脉主根。父亲的白大褂下摆浸着暗红,操作台上散落着七支空了的镇痛剂。

程雪悬浮在能量涡旋中心,后颈插着三根螺旋状导管。她平日灵动的杏眼此刻瞳孔涣散,被焊接的痛觉神经正在虹膜上投射出诡异的拓扑图。程墨突然想起上个月暴雨夜,妹妹蜷缩在祠堂角落喃喃“地脉在哭“,原来那些颤抖的尾音里藏着这样的伏笔。

“父亲!“程墨的怒吼震碎了两枚悬浮的数据模块。他发狠撞向屏障,手肘在触碰光幕的瞬间碳化脱落,又迅速被某种再生力场修复。全息投影外的程远山推了推滑落的金丝眼镜,镜片反光遮住了瞳孔里跳动的数据流:“第137次意识投射实验,痛觉同步率92.6%。小雪,再坚持三十七个呼吸周期。“

此时,教堂废墟外的天空突然变得阴沉起来,翻涌的乌云如同浸透墨汁的棉絮,将最后一丝天光吞噬殆尽。雷声在云层深处闷响,数道紫白色闪电劈裂穹顶,照亮了遍地崩裂的汉白玉立柱。焦黑的枯枝在狂风中打着旋儿,混着硫磺味的雨丝裹挟着碎石,噼里啪啦砸在残破的彩绘玻璃窗上。

在全息投影的空间内,程远山半透明的身影悬浮在数据洪流中央,密密麻麻的蓝色代码在他银灰色长衫上流转。他抬手轻点虚空,三维星图顿时化作锁链缠绕住程墨的脚踝:“程墨,你还不明白吗?三十年前家族在量子潮汐中失去的九成灵脉,如今都凝聚在这座教堂地底!“投影突然剧烈闪烁,他染着电子噪点的面容浮现狂热,“只要让程雪与地脉主根完全融合,我们就能掌控量子坍缩的矢量!“

“你是在用妹妹的神经元当滤波电容!“程墨怒吼着挥剑斩断数据锁链,剑刃与全息影像碰撞迸溅出金色火花。他后颈的仿生芯片因过载而发烫,记忆库里突然闪过五岁那年——父亲握着刻刀,在程雪雪白的后腰纹上龙形图腾时,妹妹撕心裂肺的哭喊。此刻废墟地面开始龟裂,血红色的量子云从地缝中渗出,将倒悬在穹顶的十二使徒雕像染成妖异的紫。

然而,程远山却仿佛没有听到他的怒吼一般,布满青筋的双手仍精准地调试着青铜祭坛上的星轨仪。暗红色能量在程雪身下的鎏金阵纹中沸腾,她的月白色襦裙已被冷汗浸透,纤弱的脖颈后仰成濒死的弧度,发间插着的鎏银步摇正发出细碎的悲鸣。

「住手!」程墨目眦欲裂地第三次怒吼道,玄铁重剑在他掌心凝聚出幽蓝电弧。就在剑锋即将劈开全息投影的刹那,九霄云外突然降下七重星辰锁链,裹挟着陨石般的冲击力将他重重砸入青冈岩地面,蛛网状的裂痕中渗出暗金色封印液体。

当烟尘散尽时,戴着饕餮纹青铜面具的黑袍人正踩着星辉现身。那人玄色斗篷上流转着二十八宿的银芒,枯槁的手指间缠绕着程氏宗祠特有的龙柏熏香。「程墨,你还不明白吗?」沙哑的声音像是从黄泉深处传来,「你父亲正在用天罡夺舍阵延续程氏血脉,今夜子时若不能完成星魂转移,整个宗族都会被反噬成齑粉。」

「延续血脉需要活祭亲女?」程墨吐出口中血沫,突然注意到对方腰间若隐若现的紫玉螭纹佩——那是三年前在东海失踪的七叔公贴身之物!暗红色的真元开始在他经脉中逆行,「你们这些窃取先祖遗泽的魍魉,也配提宗族大义?」

「冥顽不灵。」黑袍人广袖翻卷出北斗罡风,身形化作万千星屑消散。程墨挣扎着撑起被星辰之力灼伤的身体,瞳孔突然紧缩——祭坛上三十六盏青铜灯正次第熄灭,程远山颤抖的指尖已点在程雪眉心的朱砂痣上,而妹妹腰间的双鱼玉佩竟开始渗出殷红血泪!

“父亲,我求你了,住手吧!”程墨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哀求,他深知自己无法阻止父亲的行为,但他仍然不愿意放弃最后的希望。

然而,程远山却仿佛没有听到他的哀求一般,继续着手中的操作。此刻的程雪,已经陷入了昏迷之中,她的身体不再颤抖,只有脸上的汗水还在不断地滑落。

“不!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妹妹被毁灭!”程墨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决心,他再次拼尽全力,试图冲破这个全息投影的空间。然而,就在这时,一股更加强大的力量突然将他牢牢束缚住,让他动弹不得。

“程墨,放弃吧。”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那是妹妹程雪的声音。然而,此刻的她却显得如此陌生,仿佛已经不再是那个他曾经疼爱的妹妹。

“妹妹,你……”程墨心中惊骇万分,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然而,程雪却没有再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就在这时,祭坛上的光芒突然大盛,一股强大的能量波动从祭坛中传出,瞬间将整个全息投影的空间摧毁。而当程墨再次睁开眼时,他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教堂废墟之中,而祭坛上的父亲和妹妹却已经消失不见。

“这是怎么回事?”程墨心中充满了疑惑与不安。他环顾四周,只见教堂废墟中一片狼藉,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剧烈的战斗。然而,除了他自己之外,这里再也没有其他人的踪迹。

“父亲!妹妹!”程墨大声呼喊着,然而回应他的只有空荡荡的废墟和回荡在空中的回声。他深知,自己已经失去了他们,永远地失去了。

此刻的程墨,心中充满了绝望与痛苦。他跪倒在地,双手紧紧地捂住脸庞,泪水从指缝间滑落。

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家的。那夜的雨丝斜斜打在窗棂上,浸透的衣襟凝结成冰甲般的重量,鞋底粘着潮湿的枯叶,在青石板路上拖出蜿蜒的水痕。更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熬过接下来的日子——晨昏颠倒的时光里,药柜上的西洋钟永远停在三点十七分,蒙尘的铜摆垂着锈绿的泪,而母亲生前最爱的青瓷花瓶不知何时裂了道细纹,在某个黎明时分突然迸碎满地。

每当夜深人静之时,月光便化作锋利的银丝,将记忆织成密不透风的茧。父亲握着烟斗在葡萄架下讲古的沙哑声,妹妹踮脚偷尝桂花酿时鼻尖皱起的细纹,还有除夕夜炭盆里迸溅的火星如何在他们眼底跃动成星子。这些鲜活如初的细节,总在梆子敲过三更时突然涌来,压得他蜷缩在雕花拔步床的角落,攥着褪色的百家衣喘不过气。

时间如流水般逝去,转眼间檐角的冰棱已化作了蝉鸣。程墨在城南书局谋了份抄书的差事,宣纸上的蝇头小楷工整得如同刻印,却总在收笔处洇出颤抖的墨渍。同僚邀他去秦淮河听曲时,他望着暮色中渐次亮起的灯笼,恍然看见妹妹出嫁那日的轿辇,缀满流苏的轿帘后传来压抑的呜咽,而父亲拄着黄花梨手杖立在阶前,暮色将他的白发染成雪色。

某个梅雨淅沥的午后,程墨在整理旧籍时触到本《乐府诗集》。泛黄的书页间飘落半片干枯的玉兰,花瓣上还留着妹妹稚气未脱的批注。他望着窗外被雨水泡发的灰瓦,突然听见胸腔里迸出野兽般的呜咽,惊得梁间燕子扑棱棱撞破雨幕。那日之后,他的青衫愈发空荡如纸鸢,而砚台里新磨的墨,总混着从眼角偷渡的咸涩。

这一天晚上,程墨独自坐在窗前,凝视着窗外的夜空。月光如水般洒在他的脸上,照亮了他那双充满忧郁的眼睛。就在这时,他突然听到了一阵微弱的呼唤声:“哥哥……”

“妹妹?”程墨心中一惊,他猛地转过头去,却只见窗外空无一人。然而,那个呼唤声却再次响起:“哥哥,救救我……”

“妹妹,你在哪里?”程墨急切地问道,他试图寻找声音的来源。然而,无论他如何努力,都无法找到那个呼唤他的声音。

就在这时,他突然想起了父亲曾经说过的那些话:“只有让程雪与地脉主根完全融合,我们才能掌握这股强大的力量……”程墨心中猛地一颤,他意识到妹妹可能并没有死,而是被父亲用某种方式封印在了地脉之中!

“我一定要救出妹妹!”程墨心中暗暗发誓,他深知自己不能就这样放弃。于是,他开始着手准备营救妹妹的计划。他深知,这个计划充满了危险与未知,但他仍然义无反顾地踏上了这条不归路。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程墨背着塞满罗盘与古卷的帆布包四处奔波,眼窝因连月操劳凹陷得厉害。他先后拜访了七省十三市的玄学宗师,在终南山脚下跪求隐士出山时冻裂了指甲;又潜入敦煌莫高窟的未开放洞窟,举着应急灯抄录褪色的壁画经文。某夜他在洛阳旧书市场翻到半卷《地脉考异》,泛黄的纸页上记载着“以血亲魂魄为引“的禁术,当即连夜乘绿皮火车赶往云贵交界处探查溶洞地脉,却在暗河尽头被成群萤火虫般的怨灵逼退。

就在程墨几乎要放弃的时候,某天清晨他的门缝突然滑入一封青灰色信笺。火漆印是早已失传的九宫八卦纹,信纸上用银粉写着:“子时三刻,取北斗倒悬之方位,过断龙石可见生门。“末尾画着湘西十万大山中某处等高线异常扭曲的山谷。程墨攥着信纸枯坐至日暮,当最后一缕天光掠过妹妹床头的心电监护仪,他抓起装满黑驴蹄子和金刚杵的登山包冲进暴雨。长途客车在盘山公路上颠簸时,他望着窗外被闪电照亮的层叠山峦,喉间泛起铁锈味——这次若再失败,病床上那个插着鼻饲管的姑娘,就真的等不到下一个满月了。

经过数日的跋涉,程墨终于来到了那个隐藏在深山之中的神秘遗迹。晨露浸透了他的粗布绑腿,每踏出一步都会在苔藓上留下深褐色的水痕。拨开最后一片垂落的藤萝,青铜色门楣赫然入目,只见这里古木虬结如苍龙盘踞,千年树根将断碑残碣绞成齑粉,云雾裹挟着不知名的鸟鸣在石柱间流转,仿佛人间仙境一般。程墨的指尖抚过腰间磨得发亮的匕首柄,那是妹妹十岁那年用草绳给他编的刀鞘。然而,程墨却没有心情欣赏这里的美景,腐殖土的气息混着石缝里渗出的血腥味,让他后颈的汗毛根根直立,他的心中只有救出妹妹的坚定信念。

他按照信件中浸着血渍的描述,踩着龟甲纹地砖步步深入遗迹。青砖缝隙突然喷出淬毒箭雨,程墨旋身躲进浮雕凹陷处,箭簇在石壁上撞出幽蓝火花。转过三道刻着人面蛇身像的拱门,只见这里布满了各种机关陷阱:悬在穹顶的青铜机括嗡嗡作响,地砖下暗藏淬火铁蒺藜,壁画眼眶里不时射出带倒钩的银丝。程墨用匕首挑开垂在额前的碎发,伤口渗出的血珠滚落在玄鸟纹章上,竟发出烙铁淬火般的滋响。当第七块莲花地砖在他脚下翻转时,深渊里升起的石桥布满青苔,脚下冰面在月光下泛着幽蓝冷光,稍有不慎便会滑落万丈悬崖丧命于此。青铜机关兽蛰伏在冰棱之间,铁蒺藜暗嵌于霜雪之下,更有淬毒弩箭在岩缝中蓄势待发。程墨却毫不畏惧,利刃出鞘时火星迸溅,匕首精准刺入冰层三寸七分,恰好触发连环机关的平衡节点;火折子点燃的瞬间,将青铜齿轮映成赤红,齿轮咬合声里破解了七重加密的榫卯结构;最后迎着呼啸山风展开羊皮卷轴,让月光穿透卷轴背面的星宿图,在断魂崖上投射出逃生密道的方位。他攀着千年寒铁锁链凌空飞渡时,头顶坠落的毒箭雨被罡风搅碎成齑粉,残破机关零件叮叮当当坠入深渊的回响,倒成了这场生死博弈最惊心动魄的注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