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剥落

陈野站在诊所门口，盯着玻璃门上贴的磨砂膜。膜上印着“健康咨询“几个字，边缘已经翘起，露出底下斑驳的胶痕。

他摸了摸后腰，那里别着一把折叠水果刀——不是用来防身的，是用来防自己的。他怕自己临阵脱逃。

“进来吧。“门缝里探出一张油腻的脸，男人四十来岁，脖子上挂着条褪色的金链子，“体检费五百，现金。“

诊所里弥漫着劣质消毒水和陈旧血锈的混合气味。墙角的饮水机嗡嗡作响，桶装水上蒙着一层淡淡的灰。陈野跟着男人穿过走廊，余光瞥见诊室门缝下渗出的暗红色污渍。

“躺上去。“男人指了指一张铺着发黄塑料布的手术台，“衣服脱了。“

陈野没动。

男人嗤笑一声，从抽屉里抽出一沓皱巴巴的钞票，甩在桌上：“一个肾，十五万。活体摘取，风险自担。“

钞票边缘沾着褐色的指印。陈野盯着它们，突然想起昨晚林晚蜷缩在床角的背影。她最近总在半夜惊醒，手指死死攥着被单，像是怕自己消失。

很快，体检完毕。

“签完字，三天后手术。“男人推过来一张纸，条款密密麻麻，最后一行写着：“术后并发症或死亡，与本机构无关。“

陈野的笔尖悬在纸上，墨水晕开一个小黑点。

同一时刻，林晚站在会所的化妆镜前，看着自己的脸被一层层粉底盖住。

“第一次？“化妆师是个浓妆女人，手指夹着烟，烟灰掉在林晚的裙摆上，“别紧张，喝几杯酒而已。“

林晚没说话。她的指甲掐进掌心，新涂的红色指甲油在虎口处嵌开一道细纹。

经理推门进来，扫了她一眼：“周老板点名要见你。“

包厢里的灯光暗得发紫。林晚坐在真皮沙发上，膝盖并拢，裙摆短得让她不敢动。周世昌就坐在对面，西装革履，袖扣闪着冷光。

“喝。“他推过来一杯琥珀色的酒。

林晚抿了一口，喉咙烧起来。

周世昌笑了，手指摩挲着杯沿：“你知道为什么选你吗？“

她摇头。

“因为你看起来……“他倾身，婚戒的金属边缘刮过她的大腿，“……很需要钱。“

午夜，出租屋。

陈野推开门时，屋里一片漆黑。他摸到开关，灯没亮——电费又欠缴了。

月光从窗帘缝隙漏进来，照见桌上的字条：

“今晚加班，别等我。“

字迹很轻，像怕被看见。

陈野慢慢坐到床边，手指碰到枕头下的硬物。他摸出来，是一张折叠的医院检查单——“尿妊娠试验报告单，阴性“。

他盯着那张纸，突然笑了，笑得肩膀发抖。

窗外，救护车的警笛声由远及近，又渐渐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