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4章 ;雪岭迷踪
月牙泉的露水尚未蒸干,三人已踏上北去的山路。天山雪线在晨雾中若隐若现,沈星遥的银铃宫绦结了层薄霜,每走一步便发出细碎脆响,惊起几只雪雁掠过冰崖。顾寒舟走在最前,剑穗上的血珠冻成暗红冰晶,每道冰棱都映着他紧锁的眉峰——自昨夜雷震天提及“骨相术”,他便再未多说一句话,掌心却始终摩挲着半块“寒江”玉佩。
“看!”萧砚秋忽然指着前方冰壁。晶亮的冰层中嵌着半截断剑,剑格处雕着展翅青鸾,正是萧家铸剑的纹章。沈星遥伸手触碰冰面,指尖传来刺骨寒意,却见冰层深处浮现出密密麻麻的刻痕,像是某种古老星图。“是‘天玑骨相图’。”顾寒舟忽然开口,声音混着呵出的白气,“我曾在师父密室见过残页,说人的头骨生有十三处‘天枢穴’,对应青鸾令的阴阳纹路。”
话音未落,山风突然卷起雪粒打在脸上。沈星遥眼尖地望见冰崖转角处立着座石塔,塔身布满蛛网般的裂纹,却在风雪中发出嗡鸣——那是用西域“响骨石”筑成的警示塔,每道裂缝都是机关枢纽。顾寒舟刚要拽住二人,塔基突然炸开冰棱,十二道淬毒弩箭呈北斗状射来!
萧砚秋旋身挥剑,惊鸿剑光如落雪纷飞,将弩箭尽数斩落。沈星遥趁机甩出袖中银丝,缠住塔顶风轮借力跃上石塔,却见塔内供着半具白骨,胸前挂着与青鸾令相同的银饰。“是天山弟子!”她惊呼,“衣摆暗纹和我娘留下的丝帕一样……”话未说完,白骨突然动了,指骨间弹出淬毒短刃直取她咽喉!
顾寒舟踏雪借力,断江剑划出寒芒逼退白骨,却见那白骨关节处嵌着金片,与雷震天身上的刀疤金片如出一辙。“小心!是‘傀儡骨术’!”萧砚秋认出父亲笔记中的记载,挥剑斩向白骨颈间银饰。青光闪过,白骨轰然倒地,露出塔壁上的暗刻——“双令合璧之日,北斗星移之时”,落款正是“萧明修”。
雪越下越大,三人在石塔后暂避。沈星遥摸着丝帕上的暗纹,忽然与塔壁星图重合:“北斗七星对应十三处骨相,若青鸾令是钥匙,那我们的骨相……”她忽然盯着顾寒舟眉骨的疤痕与萧砚秋心口的红痣,“当年萧家灭门时,你父亲为何独独带走顾寒舟?或许你们本就是双生骨相,缺一不可!”
顾寒舟猛地抬头,撞上萧砚秋复杂的目光。十年前雪夜的记忆突然清晰:铸剑坊火光冲天,少年顾寒舟被人推入枯井,井壁上刻着与青鸾令相同的纹路。后来他被萧明修收养,却从未见过师娘——直到昨夜雷震天说起“襁褓中的你”,他才惊觉自己竟比萧砚秋大上半岁。
“有马蹄声!”萧砚秋忽然按住剑柄。风雪中传来铁器摩擦冰面的声响,二十道黑影踏雪而来,为首者披着染霜的玄色大氅,腰间青铜腰牌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正是朝廷暗卫营的“玄铁令”。沈星遥握紧透骨钉,却发现对方步法诡异,竟能在积雪上不留痕迹,正是江湖失传的“踏雪无痕”。
“萧公子,别来无恙。”为首者掀开兜帽,左眼角三道刀疤与雷震天如出一辙,“我家楼主说了,阳令交出来,顾公子的身世之谜,我们可以慢慢聊。”他抬手,暗卫们呈北斗阵合围,靴底铁齿竟在冰面刻出星图轨迹。
顾寒舟突然将萧砚秋推向沈星遥,断江剑在冰面划出刺目蓝光:“带他走!去天山雪顶的‘无回殿’,那里有萧家铸剑炉!”话音未落,他已迎着暗卫群冲去,剑刃与玄铁令相撞,溅出的火星竟将积雪引燃。萧砚秋想追,却被沈星遥拽住——她指尖正抵着丝帕上的北斗纹,丝帕突然发出青光,映出冰壁后隐藏的石阶。
“顾寒舟用的是‘北斗分光步’,能暂时困住暗卫!”沈星遥扯着萧砚秋跃上石阶,“当年唐门与萧家交好,我娘曾说天山雪顶有萧家秘宝,或许能解开骨相之谜!”石阶尽头是座倒悬冰湖,湖底沉着重达千斤的青铜剑胚,剑身上斑驳的血痕竟与萧砚秋心口胎记形状相同。
“那是‘青鸾母令’。”冰湖中央突然传来苍老的声音,冰面裂开,一位鹤发童颜的老妇踏剑而来,鬓角银饰正是半只展翅青鸾,“二十三年前,萧明修将未铸成的母令沉入湖底,说待双令现世,便让持令者亲自锻造——因为真正的青鸾令,需要用萧、顾二族的心头血来淬火。”
沈星遥惊呼:“您是天山童姥座下‘冰蚕仙子’?我娘临终前说,若遇绝境,便来寻冰蚕……”她突然解下官绦,露出腕间三枚银铃,正是唐门与天山的信物。老妇颔首,目光落在萧砚秋手中的阳令与顾寒舟留下的阴令残片:“雷震天那老匹夫只知令分阴阳,却不知母令才是根本。当年朝廷怕萧家掌控暗卫营,便暗中逼萧明修铸了两枚假令,真正的母令,一直在这里等着骨相契合的孩子。”
冰湖突然剧烈震动,远处传来断江剑的清越剑鸣——顾寒舟左肩中箭,却仍以剑撑地站在冰面上,身后暗卫的尸体已堆成雪丘。萧砚秋再也忍不住,握着两枚令符跳入冰湖,刺骨寒意中,心口胎记与剑胚上的纹路竟发出共鸣。顾寒舟见状,也不顾伤口,跟着跃入湖中,腕间月牙疤痕与剑胚另一端的纹路相触。
青光冲天而起的瞬间,雷震天的铁拐突然破雪而来!他浑身浴血,金片嵌着的刀疤还在渗血,却死死盯着湖中的母令:“当年萧明修骗我!阴令根本不能调动暗卫,只有母令……”话未说完,老妇甩出冰蚕丝缠住他的铁拐,沈星遥的透骨钉也同时射向他左腕——那里果然有块被赤焰砂掩盖的朱砂胎记。
“顾寒舟!”萧砚秋在冰水中大喊,“用断江剑的‘寒江九阙’!”兄弟二人心意相通,剑光与令光合而为一,母令终于从湖底升起,化作展翅青鸾的虚影。雷震天发出不甘的怒吼,却被暗卫营的玄铁令缠住,他至死也没看清,母令中心刻着的,正是萧、顾两家的族徽交叠之形。
雪停了,晨光穿透云层。萧砚秋望着手中完整的青鸾令,终于明白父亲当年的苦心——所谓双令,不过是为了保护母令而设的幌子,真正的秘密,是骨血相连的守护。顾寒舟擦去他脸上的冰水,两人相视而笑,十年相伴的默契,早已胜过千言万语。
“接下来去哪?”沈星遥望着渐渐融化的冰湖,母令的青光正顺着天山雪水向中原流淌。顾寒舟望向远处雪岭,那里有他从未见过的族谱,有萧家铸剑坊的残骸,却也有更危险的朝廷密探。
萧砚秋忽然将令符举过头顶,青鸾虚影在天际展翅:“去开封。既然朝廷想要暗卫营,那我们就用母令告诉他们——江湖,从来不是任人宰割的棋子。”他转头望向顾寒舟,后者眼中倒映着初升的太阳,如同当年雪夜那个递来热粥的少年,从未改变。
天山深处,冰蚕仙子望着三人远去的背影,从怀中掏出半块焦黑的木牌——那是当年萧明修沉入湖底的,刻着“寒江秋影”的婚聘信物。雪风吹过,木牌上的焦痕渐渐显形,露出未被烧毁的半句铸剑师誓言:“以血为誓,以骨为引,青鸾现世之日,江湖与朝廷,当共饮一捧雪。”
(第四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