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5章 滴血疑云
一、金簪试玉
霜降这日,掖庭的井水结出冰花。
宫女们浣衣时,指尖冻得发红,闲话却比砧板上的捣衣声更密。
“平月公主夜夜梦魇,喊着‘真公主该死’呢!”
碎语随冰碴溅进排水沟,一路淌进皇后耳中。
婉如倚着暖阁熏笼,银镯在炭火映照下泛起蛇鳞似的冷光。
她指尖蘸了胭脂,在窗纸上勾画小像。
婉昭的轮廓被朱砂洇开,像具滴血的偶人。
凤仪宫的龙涎香熏得人喉头发苦。
皇后继续追问:“这些年,你不在本宫身边,也不知道都是怎么苦过来的,可还记得幼年时的事情?”
婉昭详细描述了自己在龙门镇的生活,以及如何跟随养父学习医术的过程。
皇后指尖拂过婉昭腕间胎记,突然攥紧金簪划下!
血珠滚落的刹那,赤色胎记竟如融蜡般晕散,露出底下青白的肌肤。
“民女幼时顽劣,烫伤后用草药敷了数月。”
婉昭垂眸作答,袖中做胎记的草药帕子已被冷汗浸透。
“不过是皮外伤罢了。”
皇后拾起染血金簪,簪头并蒂莲纹沾了两人血渍,却在落地时分流。
她的血凝成珠,婉昭的血却渗入砖缝,如蛇入洞。
滴血验亲的青铜盆置于太极殿中央,水面映出九重藻井的蟠龙,似百目窥视。
婉如指尖血滴入水时,婉昭袖口微抖,白矾粉末无声坠入盆底。
“融了!血脉相连!”
宦官尖嗓刺破死寂。
皇帝暴怒拍案,“萧婉如,你可满意了?你故意制造婉昭假身份的假象意欲何为?”
婉如急忙跪倒在地,辩解道:“陛下明鉴,臣女绝无此意……”
“从今日起禁足宫中,罚抄《女书》。”
皇后赶忙解围。
小太监福安跪在角落发抖,怀中掉出半包白矾。
昨夜婉如赐的鸩酒,被他换成了解药。
二、锁麟囊裂
闹剧谢幕,宫人散去。
收拾铜盆的女官将血水倾入廊下牡丹丛。
枯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抽芽绽蕾,花瓣上血珠滚动如朝露。
旁人只道今年牡丹开得早些,无人知晓那是白矾的作用。
大家都忘了,婉昭自幼在医馆,想要异血相融,不过是雕虫小技。
更深夜重时,皇后独对铜镜。
金簪上两道血痕已干涸成褐,她忽用簪尖划破掌心。
血滴与婉如留在验血时的雕花磁盘残血相触,竟如磁石相吸般交融。
铜镜“哐当”倒地,映出她扭曲的面容。
顾珩潜入禁库那夜,恰逢月食。
云家军名录的蛀洞间爬满霉斑,他指尖抚过“云翳”二字——与皇帝朱批处“诛”字重叠成血痂。
忽有脚步声逼近,他闪身藏入棺椁,却摸到襁褓残片上熟悉的云纹。
宫道尽头,皇帝正展开云贵妃遗画。
画中女婴腕间红绳系着的长命锁,锁芯暗刻“癸未年冬”,与顾珩怀中拓片上的虎符裂纹严丝合缝。
婉昭将沾有白矾的帕子焚尽,灰烬撒入莲池,对水中倒影轻笑:“以血为刃么……”
涟漪荡开时,倒影忽然化作云贵妃执剑模样。
池鱼惊跃,搅碎一池血色月光。
皇帝抚摸着画轴背面的漠北狼印,忽将烛台掷向纱幔。
火舌窜起时,他低笑如夜枭:“双鱼吞虎?那便看谁先成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