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危险频率》
周三晚21:17丨“深蓝“语音厅后台
阮语盯着屏幕上的管理员权限邀请，拇指悬在“接受“按钮上方已经整整三分钟。自从上周那次深夜读剧后，她成了“深蓝“的常客，但从未想过会收到这样的权限升级。
“怕我吃了你？“苏默的私信突然弹出，后面跟着个笑脸符号。
她按下接受键的瞬间，后台数据流如瀑布般倾泻而下——23个订阅者的收听习惯、7种音效插件的参数设置、甚至苏默过去三个月的直播时长统计。这些数字在阮语眼中自动转化成声波图谱：他总是在周三晚上状态最佳，而凌晨时段的录音里有明显的疲劳颤音。
“管理员的首要任务。“苏默的声音突然从耳机里钻进来，吓得阮语差点摔了手机，“阻止那些点歌的土豪。“
公屏上正刷过一连串礼物特效，一个ID叫“钻石王老五“的用户疯狂点播《学猫叫》。阮语下意识点击禁言，动作利落得像在配音间掐断串频的杂音。
“漂亮。“苏默轻笑时带起的气流声擦过麦克风，“看来你天生就该坐这个位置。“
阮语发现自己的嘴角不受控制地上扬。她低头抿住嘴唇，却压不住胸腔里那股奇怪的颤动，像是有人在她心尖上轻轻拨了根低音弦。
周五下午14:03丨大学配音社工作室
“停，第三句重来。“阮语对着玻璃另一边的学弟打手势，“'这座城堡'的'城'字，后鼻音太重了。“
陈欣嚼着泡泡糖靠在控制台边：“我们配的是青春剧，不是新闻联播。“
“后鼻音多出12%的鼻腔共鸣，会破坏少年感。“阮语按下通话键，“试着把舌根放平，想象你在嚼棉花糖。“
学弟再次开口时，陈欣挑眉吹破了个泡泡。等录音结束，她一把拽住阮语：“深蓝那边找你。“
阮语手机屏幕亮起，是苏默发来的音频文件，标题《荆棘鸟》试听版。她刚插上耳机，一段钢琴前奏流淌而出，接着是苏默比平时更为低沉的声音：
“传说中有一种鸟，一生只唱一次歌...“
这段独白带着她从未听过的忧郁质感，像是有人用天鹅绒包裹了一块冰。当最后一个音符消失时，阮语才发现自己屏住了呼吸。
“怎么样？“陈欣凑过来。
“他声带闭合有问题。“阮语皱眉重放最后十秒，“这个降B调应该很轻松，但他用了假声规避，肯定是因为左声带水肿。“
陈欣翻了个白眼：“正常人听完应该说'好感动'。“
阮语正想反驳，新消息弹出：「平台广播剧比赛缺个女声，有兴趣试音吗？」后面跟着文档链接。她点开看到《荆棘鸟》原著片段时，手指微微发抖——这正是她大二时拿过校园配音奖的作品。
周六晚20:55丨第一次合作录音
苏默的公寓比想象中简朴。客厅改造成的录音间里，阮语注意到墙角贴着不规则排列的吸音棉，专业程度不亚于学校工作室。
“你调过EQ？“她指着调音台，“人声频段提升了3分贝。“
“为了突出你的声音。“苏默递来温热的蜂蜜水，“上次你说后鼻音的问题后，我重调了所有预设。“
阮语接过杯子时碰到他的指尖，一股细微的电流顺着指腹窜上来。她急忙转身假装检查麦克风，却从防喷罩的倒影里看到苏默正在揉喉咙。
“先试这段。“她把剧本翻到女主角独白页，刻意避开他的目光。
当第一个音节从唇间滑出时，某种奇异的同步感出现了。苏默的旁白与她的台词像两条交织的河流，每个气口、每次呼吸都严丝合缝。读到“荆棘刺穿胸膛“那句时，她甚至感觉到苏默的声线出现了与她完全一致的颤音。
“太可怕了。“录音结束后苏默摘下耳机，“你好像提前知道我会怎么处理每个停顿。“
阮语捏着微微发烫的耳垂：“你吸气前的0.3秒停顿很规律。“她顿了顿，“不过第七页那段，你临时改了处理方式。“
苏默的眼睛亮起来：“因为听到你第二段的哭腔变了，像是真的被荆棘扎痛了。“
他们相视一笑，某种无需言明的默契在空气中蔓延。就在这时，门铃尖锐地响起。
21:47丨不速之客
阮语永远记得那个画面：门开后涌进来的香水味先于人影，浓烈的栀子香中混着荔枝的甜腻。等看清来人的脸，她的血液瞬间凝固——平台头部主播林萱，ID“甜心萱萱“，同时也是八卦区常客口中的“苏默女友“。
“surprise！“林萱晃了晃手里的蛋糕盒，“提前结束活动就飞回来啦——“她的尾音在看到阮语时陡然升高，“这位是？“
苏默的喉结滚动了一下：“配音合作的阮语老师。“
“呀，我知道！“林萱突然切换成直播时的甜腻声线，“就是那个半夜和你讨论'声音的形状'的小雨滴嘛~“
阮语注意到她将“半夜“和“形状“咬得格外重。林萱踩着十厘米高跟鞋走近，香水分子在空气中形成几乎可见的压迫感。当她把蛋糕盒放在调音台上时，阮语看见苏默的指尖轻微抽搐了一下。
“正好一起听demo。“苏默试图调节气氛。
林萱却径直拿起阮语用过的水杯：“用我的专属杯招待客人呀？“她转向阮语，睫毛膏浓密的睫毛下射出审视的目光，“阮老师有男朋友吗？“
“我们该走了。“陈欣突然从沙发上站起来，“宿舍十一点门禁。“
回程的出租车上，陈欣猛戳手机屏幕：“查到了，他们确实交往一年多，但最近半年林萱的行程表全是异地。“
阮语盯着窗外流动的霓虹，苏默最后那个欲言又止的表情在眼前挥之不去。手机震动，新消息来自苏默：「抱歉，她平时不这样。demo已发你邮箱。」
陈欣一把抢过手机：“别回。除非你想当语音区八卦版下周头条。“
周日中午12:31丨宿舍
阮语把《荆棘鸟》demo听了二十七遍。每次放到林萱突然闯入那段，她都会条件反射般绷紧肩膀。正当她准备听第二十八遍时，一条好友申请跳出来。
「周烨：听了你的试音，惊艳。」
她盯着这个ID看了三秒——平台顶级男主播，声控向ASMR第一人，传闻中林萱的“好闺蜜“。
通过验证后，对方立刻发来语音消息：“你的高频泛音很特别，像冰锥敲水晶杯。“他的声音经过精心调制，每个字都落在最舒适的听觉区间，“有兴趣参加我的多人广播剧吗？“
阮语想起陈欣的警告，正要婉拒，第二条消息紧随而至：“苏默没告诉你吧？他和林萱上个月刚复合。“
手机突然变得滚烫。阮语走到窗前深呼吸，远处操场传来学生嬉闹的声音。当她再次播放demo时，终于注意到之前忽略的细节：在林萱按门铃前三十秒，背景音里有极轻微的电子提示音——来自某个特定航班APP的到站提醒。
而苏默揉喉咙的动作，与林萱放下蛋糕时他指尖的颤抖，在医学上被称为“心因性躯体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