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6章 下人碎嘴
文安伯府来了不少周府的人,府里热热闹闹,个个喜气满面,穿红穿绿的婢女们穿梭在各个院落间。
迎亲前一日,伯府要宴请新妇亲友。
这一日,新妇家也会有叔伯兄弟送嫁妆过来。
新妇家的全福妇人,也会来伯府铺帐,在床榻四角置枣、栗、莲子、花生,并诵吉词。
南引枝为避嫌,核验嫁妆这件事,她完全没沾手。
江听雪没出阁也不合适,江子义亲自核验也不太合礼法,婿不近奁。
伯府和二房关系实在一般,还是族长和两位族老在场,才完成这桩大事。
事情到这本没有纰漏,但免不了府里有碎嘴子的下人议论:
“……新的伯夫人嫁妆只有三十八台,可比南娘子足足少七十台呢。”
刚巧这话,就传到了全福妇人李氏的耳里。
她父母、公婆、儿女俱在,又和小姑子周端宜相处和睦,甚为宠爱这个小姑子,对她比对亲妹妹还要好。
听了这话,一时气急。
在一伯府侍女的领路下,往前院正厅走,去找丈夫周琅。
身边还跟着刘嬷嬷、侍女妙香,和一个贴身侍女。
而南引枝才理完琐事,和小宁一起,走在回归燕居的抄手游廊上。
两人就这么遇见了。
李氏曾经见过南引枝,正主又在这,一下认出,对方还一派轻松闲适的神情。
李氏胸腔里积攒的怒火,顿时倾泻而出:
“好一个南氏,你嫁妆多又如何?还不是落得一个弃妇的下场!”
南引枝正在和小宁,高高兴兴讨论中午吃什么锅子,骤然被指着鼻子骂,一时没反应过来。
李氏见她这模样,更气了。
南引枝见着这衣着端妍的美貌贵妇人,稍一思索,就认出眼前人的身份,正要好好交流几句。
李氏忽然快步离开。
她这番骂完人就走的行为,实在让人难以摸清头脑。
“姑娘,没想到这清流要官家的长媳,也会如市井泼妇一般……”小宁目瞪口呆。
南引枝挑眉,唇畔溢出一抹笑意:
“怎么?你看你家姑娘被骂这么高兴?怎么不说‘太过分了’?”
“姑娘,你取笑我!”
小宁杏眼一瞪,可爱得紧。
左看看,右瞧瞧,周围没人,上前和自家姑娘打闹。
俩人闹腾着,兴高采烈回了归燕居。
吃完羊肉锅子,南引枝坐回书房,思索这几日的事,一一列在宣纸之上。
穿来第一日,她察觉吉凶模拟器。
这是一个靠做好事积攒功德分,兑换吉凶模拟次数的系统,一百功德分才兑一次。
她醒来时,里面有一百积分,刚好能进行一次模拟。
心念微动,南引枝掀开左手掌心,上浮蓝色光屏。
她调出第一次模拟的记录,记录显示:
【凶,半月内死于庄子上。死因:溺水而亡。】
她根据这个结果,果断装作失忆,瞒过小宁,获取消息。
思来想去,定下中馈制衡之策,辅以外出施粥,赚取功德分。
又让人关注马厩。
而在前夜,喂马的车夫,给马多喂了几斗粟,又将青盐混入硝石粉,为提升耐力。
这说明江子义次日一早要送她走。
随后,她进行第二次模拟,结果显示,她留在府里的对策没有失误。
当时没有细想,如今想来,若她去庄子上,死法和原主在府里的死法保持一致。
哪有那么多意外,大概率是人为。
江子义急着送走她,无非她碍人眼。
她要留在府里,好好活着,查清原主死因。
那么下一步她要做什么?
南引枝拎出写得密密麻麻的这张纸,扔进炭盆烧成灰烬,提笔又在新的宣纸上继续书写。
一、待周端宜明日进府,一齐放饵;
二、利用集体的力量,迅速积累功德分,尽快开启下一次模拟;
三、巡查嫁妆铺子和田庄,进一步掌握嫁妆情况;
四、……
午后的阳光格外慵懒。
小宁在耳房,郑重地将一个精美的匣子锁进衣柜。
又招来两个心腹,一起嘀咕,如何抓“凶手”和“叛徒”。
下午,伯府的宴席渐渐散去。
江子义才回墨玉斋歇息,鹤延堂的下人满头大汗来请:
“伯爷,老夫人说头疼,请您过去瞧瞧。”
江子义才和大舅子周琅闹了些不愉快。
这时听完这话,就知道定是亲娘又和宜娘闹了矛盾,来找他告状。
他差点忍不住发怒直言,有病瞧医,找他也无用。
可他是读书人,注重孝道。
话到嘴边,临改了口:
“我知道了,更完衣就去。”
进了鹤延堂,陈氏有气无力软躺在贵妃榻上,唉声叹气。
江子义行礼后,面露关切之色:
“娘,您头疼好些了么?”
陈氏闻言,翻了个身不搭理他。
江子义面色微沉,转过身来,问:
“你们怎么伺候的老夫人?今天发生什么事?快仔细说来。”
下人你瞧我,我瞧你,没一人敢说,一个个扑通跪在地上,两肩发颤。
江子义闭了闭眼,每回都是这样。
装病装得也不像,屋里一丝药味也没有。
他长吸一口气,又缓缓舒出,抬腿往外走,内心倒数三秒:
三、二、一。
一道似裹着砂砾的声音扬起,恰好在他脚将迈出门槛之际:
“伯爷!”
陈嬷嬷跪在陈氏榻旁,声音哀戚:
“回伯爷的话,老夫人这是心病。”
“哦?”江子义嘴角噙笑,配合问,“那是什么心病?”
陈嬷嬷老泪纵横,却不敢再答。
江子义的耐心逐渐消磨。
陈嬷嬷余光打量他的神情,心道一声不好,连忙轻咳几声。
陈氏翻过身来,缓缓坐直,双眉下垂,半是埋怨半是伤心道:
“子义,娘知晓你忙。若不是那南氏实在不像话,娘也不会头疼。”
“那我让枝娘来侍疾。”江子义提议。
陈氏面色大变,中气十足道:“不行!”
江子义讶异看向陈氏。
陈氏意识不妥,又哀呼头疼,左手扶额,缓了片刻,才又捡起先前的话续上。
她神色哀婉,又有几分悲愤道:
“我今早听说她失忆,担心她不能管好中馈,想要提点她,她张口就拒了!”
江子义眸光微动:“然后呢?”
陈氏拧眉,继续说:
“这就算了,身为长辈,我容忍她的放肆,又担心她管不好琼都的铺子,问问要不要帮忙。
结果,她又拒了!”
陈氏越说越激动,脸色逐渐红润,一拍大腿道:
“你说说,哪有这样的孝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