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絮飘过的季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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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养狗

有一段时间内,不知道为什么胡同里就兴起了养狗,除了李叔家的大狼狗以外,胡同里几乎所有人家都养起了狗。先是张老汉的父亲从野地里捡来了一只小串串,每天摇着尾巴在胡同里跑来跑去,有时候拉的到处都是,跟刘明家的黑狗一模一样的状态,只不过这个时候刘明也不多在胡同里待了。然后就是杨妈家,杨妈每天不在家里多待,她要去给别人当保姆,她家也养了一只看门狗,拴在院子里,她给狗准备了一天的吃的,但是,它却偏偏在杨妈走后第一时间吃个干净,杨妈一走出大门,它就开始叫喊个不停,叫声惨烈。随后刘姨家里也养了条哈巴狗,白色的毛很是好看,就是这只狗很调皮,它与张老汉家的串串都是公狗,而杨妈家的狗是只母狗,当然,刘姨从来不给它栓链子,经常带着她来我家,她打麻将的时候,这只狗就在家里玩耍,它似乎通灵性,刘姨赢钱的时候,它乖顺的很,刘姨一旦手气不好输钱的时候,它就自个跑到院子里追着蝴蝶玩去了。

他们几家人都喜欢养狗,我的母亲却偏偏养了一只猫咪,我的父亲嫌猫咪到处脱毛,便把它拴在了院子里,加上母亲没有时间照顾它,我就从张老汉家的狗粮里拿出一部分给猫咪吃,张老汉家的串串也基本上是他父亲在喂养,他父亲每次出去收购旧家电或者给人家修电器的时候,总是能带回来一些吃的,或多或少都有一点有用的东西。我家的猫咪最喜欢吃的是鸡骨头和鱼。有一次,我带着它去刘姨家里玩,刘姨的院子里住着一对外来打工的夫妻,他们养了一盆小金鱼,我把猫咪放在了鱼缸旁边,一个没有注意,小猫咪就把一个试图从鱼缸里跳出来的金鱼拍到了地面上,几乎就是一口吞下了整只金鱼,女主人心疼的哭了出来,男主人试图安慰,但是只是静静地看着,女主人又将鱼缸整个端走了。我跟张老汉看到这一幕,赶紧就跑了。刘姨家的小孩子比我们都小,我很少去她家院子里玩,那天也不知道为啥鬼使神差,我跟张老汉就与她孩子一起去了她家。

养狗的人多了起来,胡同里就比较乱了,每天早晨都能听见狗叫声,此起彼伏的。杨妈家的狗在中午别人午休的时候叫声最为大声,弄的大家都非常讨厌,得亏了这帮大人喜欢在中午时分坐在一起打麻将。讨厌这种声音的人,比如我的父亲,他早早就溜走了,而我们小孩中午午休也睡不成样子,干脆也就不睡觉了,我与张老汉可以一起去麦田那里玩耍,虽然说是麦田那里,在胡同的人热衷养狗的时候,麦田那里已经盖起了很多的楼房,远处看楼房中间没有拆除的建筑已经像一连片的小房子,每家每户都加盖了自己的房子,以前这里几乎都是院子,如今四合院都变成了二层的小洋楼,高楼大厦林立的中间夹杂着几个小胡同,是捉迷藏的好去处,也是我们探索的好地方。

这些个胡同交织在一起,比如从第四胡同里出来走几步就可以穿到第一胡同里,看着很神奇,实际上是杂乱无章的规划导致的,虽然几个深处的胡同导致道路都不是直线的,甚至还有三角交叉的地带,但是,总体而言这几个胡同规模都不大,大部分都是一排3间房屋左右的样子,有的地方两个房子挨的比较近,仅仅留下了一道缝隙,刚好可以过一个小型自行车的距离,远处看上去似乎这里没有道路,实际上,走近了才能看见道路。有的胡同两处房屋的距离很大,可以停一辆卡车进去,反而成了那个胡同孩子踢足球的最好的场地,走进胡同里,你总是能发现这里的墙面没有一处是完整的,到处都是足球的印记,这里的狗屎相对来说比较少,不像我们家胡同,我们家胡同的宽度不宽也不窄,刚好可以把拉茅粪的车行驶进去,这些拉茅粪的车一般是用一头毛驴牵引着,一进大胡同,大家都捂着口鼻,那个刺激的味道刚开始闻的时候确实很难闻,但是,不知道怎么,闻久了,反而觉得那个气味还挺有点滋味的。

过去,我们的伙伴很多,但是,没有这么多的胡同和高楼大厦,我们总在铁轨,麦田这里玩耍。不知道怎么滴,麦田的消失也伴随着火车的消失,很少再能听见火车的汽笛声,上学回家的路上,火车的轰鸣声变的少了,转而来临的是各种汽车的汽笛声,没过多久,就有人告诉我们,不是火车来的少了,是汽车跑的多了,高楼建在了麦田上,火车从高楼中间穿梭,不是火车消失了,是火车被高楼挡住了。

张老汉为此还写了一篇作文,作文里对这些景象进行了描述,他写道“火车来了嘟嘟嘟,高楼来了嗡嗡嗡”,老师问他,“为啥高楼来了嗡嗡嗡呢。”他说:“高楼里住的人多了,吵闹声像蚊子一样嗡嗡嗡的。”实际上,我一点不觉得高楼吵闹,反而是胡同里的狗叫声吵闹的不行。

杨妈家里的狗终于是让她送人,她送人的原因不是因为这条狗经常的吵闹,而是另外两条狗的一次争斗,也就是刘姨家的哈巴狗与张老汉家的串串的一次死亡搏杀,两只狗在刘姨家摆了擂台,杨妈明明关上了大门,两条狗就从张老汉家的拐角处钻了进去,这个拐角处的墙面破了一点,我一直猜想是不是张老汉的父亲故意弄坏的不得而知,但是,他们两家是邻居,大人们从破坏的角落里钻进去有些勉强,倒是小狗们从里边钻过去还是很方便的。如果,刘明知道这个洞的话,那么秦猛的母亲住在这里的时候,他就不需要爬上自己家楼房偷看了。

两只狗的厮杀必有一伤,伤的就是这只哈巴狗,它毕竟不是串串的对手,它败下阵来的时候,自然与杨妈家的母狗交配的权力落在了串串身上,串串不负众望,几次下来果然是走不动路了,没过多久,哈巴狗没事,串串反而茶不思饭不想的,没多久的一个下午,静悄悄的消失在大家的视野里,等到张老汉的父亲找寻的时候,它一直静悄悄的躺在那个洞口旁边,还是杨妈家那一边。杨妈回家后,她养的狗叫声不断,她顺着狗的叫声找到了张老汉家的串串,她着实吓了一跳,随后叫了张老汉的父亲来处理串串的尸体。串串已经非常僵硬,整个身体像冻住了一样,但是,依然可以看到它的骨骼是那么的明显,这几天已经瘦了不少。张老汉的父亲自然是没有观察到串串最近的状态,它只是在找不到狗的时候才想起狗。

杨妈不知道是因为两条狗打架吓了一跳,还是因为这条狗的死吓了一跳,总之,第二天,她出门的时候就带上了她那只母狗,晚上回来的时候,那只狗已经送人了。后来,据说那只狗生了一窝小崽子,小崽子里就活了2只小狗,也是串串,一只狗左眼是黑毛右眼是黄猫,反正出生的时候,它的新主人嫌它们长的丑,都扔到垃圾堆里了。没过多久,2只小狗也在垃圾堆里死了,而那只母狗,也死于开春的时候。

串串死了,杨妈家的母狗也被带走了。李叔家的大狼狗还是在不停的狂吠中,反正,我与张老汉也不去他家。我家的猫咪,在一次夜黑风高的晚上,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挣脱了绳索,爬上了屋顶,伴随着一轮明月消失在了这个胡同里。转而,胡同里只剩下刘姨的哈巴狗,这只狗在败给了串串后很长一段时间情绪都非常低落,等着胡同里的狗都不在了后,它才敢于出来到处的屙屎撒尿。以前刘姨还带着哈巴狗,如今哈巴狗都是自己出来屙屎撒尿,它成了刘明家黑狗的翻版,整个胡同里都是它的厕所,尤其喜欢在我家门口拉,我的父亲喜欢早起,每天早晨起来的时候都要拿着扫帚扫半天,他扫干净自家后,顺手将带有狗屎的垃圾堆在刘姨家墙壁一侧,等着刘姨出来扫地的时候,也就顺手倒进了垃圾桶里。

哈巴狗在那一战里的一个眼球被串串咬掉了,张老汉的父亲似乎对哈巴狗有些愧疚,他每次路过这条小狗的时候,总是常怀恻隐之心的喂它吃一点东西,以前他在外边捡回来的吃的都喂给了串串,现在他捡回来的吃的只能喂给哈巴狗。果然,没有多久,这只哈巴狗也死了。当然,它的死不是因为吃坏了肚子,而是掉到了张老汉家的粪坑里,我与张老汉猜测,它习惯了张老汉父亲的喂食,能寻着味到家里来吃东西,正好寻到了厕所里。

在哈巴狗死了后,胡同里很长一段时间没人再养狗了。当然,李叔家是个例外。过去,大家都只在他们家见过的大狼狗,在胡同里没有其他狗的时候,这只狗竟意外的被李叔的老婆带了出来,看似凶狠的大狼狗其实非常温顺乖巧,尤其是对我们这些小孩,它摇着尾巴,丝毫没有一点凶狠迹象,李叔的老婆还让我们摸摸它的毛。我也很喜欢这只狼狗,夏天的时候,它的舌头伸的老长,偶尔舔一下我的胳膊,还让我有点刺痛感,我的父亲看见了这一幕,立马让我去打了狂犬病疫苗,张老汉的父亲知道了这些事后,向张老汉发出了警告,不让他再与大狼狗玩耍。不知道是不是大狼狗也感受到了我们两个对它的冷漠,它不再喜欢在胡同里狂奔了,转而就在李叔家院墙外撒泼尿,屙屎就走了。它的屎是很大一坨,下雨天的时候会被雨水冲刷到下水道里,有些想要在屋檐下沿着边缘行走的行人一个不注意就会踩上一脚,我家邻居就经常踩到狗屎,叫苦不迭。最开始的时候,这些狗屎与泥泞的道路无法分辨,毕竟胡同不是水泥路面,是石板路边,石板的夹缝里都是泥土,随着时间的推移,很多石板早就破损不堪,石头下的泥泞越来越严重。

又到了一个春天,李叔家似乎嗅到了新的商机。他开始加盖自家的房屋,整个院子彻底进行了改造,再也没有当年的阔气,转而是狭窄的小院子上增加了几层小楼,砖混结构的房屋还是比较结实,很快,他就将自家的院子加盖到了2层,第三层,他自己搭建了一个晾晒的阳光房,阳光房里种了一些蔬菜,想极了蔬菜大棚。李叔的院子面积不断缩小,整个院子里除了照壁就是狗窝,他为了行走,干脆拆除了狗窝,只是将狗拴在了照壁下边。在新房屋落成的第三天,他家的大狼狗就死了,它死在照壁的一侧里,整个身体蜷缩在一起,李叔将它扔在垃圾堆的时候,它死去时形状也没有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