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鼠王抬花轿
星光如潮水般退去时，祠堂地面裂开七道狐爪状的沟壑。林道长踉跄着捂住心口，本该被刺穿的皮肉竟光滑如初，唯有衣襟上残留的星屑暗示着方才的凶险。
“你疯了？“贺雪的声音从梁上传来。她半截身子融在阴影里，嫁衣金线忽明忽暗，“斩狐剑专克九尾血脉，方才若是......“
话音戛然而止。
祠堂外忽然响起唢呐声，曲调却像极了黄鼠狼的哀嚎。林道长袖中罗盘疯狂转动，指针在“大凶“与“死煞“间来回跳跃。他反手抽出桃木剑，剑尖挑开半掩的窗棂——
雪地中赫然立着八顶猩红花轿！
每顶轿子都由四只人立而起的灰毛巨鼠抬着，鼠目泛着绿光，爪尖还沾着新鲜的血渍。轿帘无风自动，滴落的黑脓在雪地上腐蚀出蜂窝状的孔洞，腾起的腥臭白烟里竟浮着张张扭曲人脸。
林道长倒吸一口凉气。那些面孔他认得——都是三年前在湘西失踪的赶尸人。最诡异的是每张人脸的眉心都嵌着一粒朱砂，正是茅山派标记阴物的手法。
“是黄仙的换皮术。“贺雪突然闪现在林道长身侧，嫁衣袖口窜出三条金线缠住他手腕，“这些老鼠吞过活人魂魄，轿子里......“
最前方的轿帘猛然掀起。
半具腐尸歪在轿中，腐烂的右手死死攥着块青铜腰牌。林道长瞳孔骤缩——那分明是茅山弟子行走江湖的信物！腐尸脖颈突然扭成诡异角度，蛆虫密布的口中吐出人言：“师兄...黄泉渡口...等您......“
“陈师弟！“林道长浑身剧震。三年前下山除妖未归的同门竟成了这副模样。他注意到腐尸左臂完全干瘪，皮肤上布满细密的齿痕——像是被什么东西从内部啃食殆尽。
桃木剑上的朱砂符咒突然腾起青烟，林道长猛地侧身。一道黑影擦着他耳际掠过，“啪“地钉入身后立柱。那是半截鼠尾，尾尖生着人脸状肉瘤，正发出婴儿般的啼哭。
贺雪拽着他暴退三步。方才站立的地面窜出数十根鼠尾状的黑藤，藤尖裂开的口器里满是倒刺。八顶花轿同时炸开，漫天飘落的不是红绸，而是浸透血污的人皮碎片！每张人皮背面都用金线绣着生辰八字，林道长一眼扫去，心头剧震——全是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的女子。
“小心轿底！“贺雪厉喝声中，地面轰然塌陷。
下坠的瞬间，林道长甩出五枚乾隆通宝。铜钱在半空结成北斗阵纹，幽蓝火光映出地宫全貌——百具悬棺倒吊在穹顶，每具棺木都缠着九条刻满狐首的铁链。最中央的血池咕嘟冒泡，浮起的肉块表面竟浮现出贺雪的面容！
肉块上的脸突然睁开双眼，嘴角咧到耳根：“夫君，你来还债了？“
林道长后背沁出冷汗。这声音与贺雪有七分相似，却夹杂着无数男女老少的哭嚎。他尚未落地，忽闻头顶风声骤起，本能地拧身避让。一顶花轿擦着他衣角砸入血池，溅起的血浪中伸出无数婴儿手臂，指尖生着锋利的鼠爪。
“道长看够了吗？“阴恻恻的笑声从背后传来。抬轿的巨鼠不知何时已化作八个纸扎人，惨白脸颊点着腮红，空洞的眼眶里爬出密密麻麻的灰鼠。这些老鼠落地便膨胀如猫崽，皮毛上浮现出扭曲的人脸。
林道长反手掷出桃木剑，剑身穿透纸人却发出金铁交鸣之声。纸屑纷飞间露出森森白骨，每根骨头上都刻着细小的狐族咒文。他突然瞥见贺雪嫁衣上的金线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那些封印符咒竟顺着缠在他腕上的金线流动！
“你算计我？“林道长猛地扯断金线，断口处渗出黑血。夜游神残留的星光在掌心聚成重瞳图案，灼得皮肉滋滋作响。
贺雪没有回答。她突然凄厉尖啸，嫁衣袖中射出九条狐尾虚影。狐尾扫过之处，纸人纷纷爆成血雾，却在血池上方重新凝聚成鼠首人身的怪物。怪物抬手捏诀，倒悬的棺盖同时炸裂，百具身披嫁衣的腐尸如提线木偶般跃下。
这些腐尸的嫁衣款式各异，显然来自不同朝代。最古老的已经褪色成土褐色，最新的却还保持着艳丽的猩红。所有腐尸脖颈都系着红绳，绳上挂着写有“林九渊“三字的桃木牌。
“现在信了？“贺雪拽着林道长躲过腐尸利爪，嫁衣后背裂开三道爪痕，“那根本不是黄仙，是吃过狐丹的......“
腐尸群突然齐刷刷跪倒。血池沸腾如滚油，肉块拼接成九尾狐的形状，每根尾巴末端都挂着个啼哭的婴孩头颅。林道长怀中的星盘突然浮空，龟甲裂纹渗出金血，在空中拼出“因果镜“三个古篆。
鼠首人身的怪物缓步走来，每走一步就蜕下一层皮。褪下的人皮落地即化作灰鼠，鼠群组成诡异的阵法将二人围困。怪物扯下自己的左臂，断口处涌出的却不是鲜血，而是无数扭动的灰鼠。这些老鼠落地即化作锁链，将贺雪的狐尾虚影钉在刻满符咒的石柱上。
“时辰到了。“怪物喉咙里传出男女混音，抬手掀开自己的天灵盖——颅骨内竟嵌着半面青铜镜！镜中映出的不是倒影，而是林道长在昆仑山盗取狐族至宝的画面。画面最后定格在他将匕首刺入贺雪心口的瞬间，镜面突然裂开，喷出带着狐毛的黑血。
林道长头痛欲裂，夜游神的声音在耳畔炸响：“锁与钥匙......“他本能地并指划过桃木剑刃，沾染心头血的剑锋竟泛起星芒，在地面划出半道残缺的八卦。
血池中的九尾腐尸突然发出贺雪的惨叫，嫁衣瞬间被黑血浸透。八个方位同时升起鼠首灯笼，昏黄的光照出地宫墙壁上密密麻麻的婚书——所有新郎姓名竟都是“林九渊“！最早的婚书已经泛黄脆裂，最新的却还渗着鲜血，日期赫然是三百年前的中元节。
“想起来了吗？“怪物将青铜镜对准林道长，镜中浮现身着喜服的贺雪，“你用合卺酒毒杀我全族时，可曾想过要还这千棺债？“
贺雪的狐尾突然尽数断裂。封印符咒顺着金线涌入林道长体内，他后背的衣裳嗤啦裂开，皮肤上浮现出与贺雪嫁衣相同的金色纹路。星盘龟甲在此刻彻底粉碎，飞溅的碎片在地宫顶部拼成血色狐瞳。
鼠群如潮水般退去，地宫开始剧烈震颤。林道长在塌陷的瞬间抓住贺雪手腕，却摸到满手冰凉的锁链。最后一瞥间，他看见血池底部沉着具水晶棺，棺中女子面容与贺雪一模一样，心口插着的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