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傍晚

夏夜的蝉鸣像一串散落的珍珠，在湿润的空气里滚动。大黄趴在老槐树的阴影下，舌头耷拉在结实的下巴上，望着天边最后一抹橘色的晚霞慢慢褪成深蓝。它的尾巴无意识地扫着地面，卷起几片干枯的槐花，仿佛在给自己打节拍，同时它也想着：主人怎么还不给我弄饭来，好饿呀，主人，你是把我遗忘了吗？快饿死了。

这是它一天中最喜欢的时刻——当主人家的灯火熄灭，农场的喧嚣沉寂下来，属于它的闲暇时光才真正开始。白日里，它得警惕地巡逻院墙，驱赶偷食的麻雀，还得应付调皮的小主人用柳枝挑逗它耳朵。此刻，终于能放任自己慵懒地舒展身体，让晚风穿过皮毛，把每一根神经都熨烫得舒坦。

它眯起眼睛数星星。那些银亮的斑点在天幕上排列成奇妙的图案，有时像撒落的玉米粒，有时又仿佛远处灯塔的微光。记得去年秋天，它曾追着流星跑过整个麦田，结果摔进一堆稻草垛，被我笑骂“傻狗”，当时我快笑死了，顺便发了个朋友圈，我家的傻狗，不过今晚的星星格外安静，只是眨巴着眼睛，仿佛在和大黄共享这份静谧，大黄都变得安静了许多。

忽有萤火虫提着灯笼从草丛深处飘出来，绿幽幽的光点引得大黄来了兴致。它轻手轻脚地起身，蹑着爪子去捕捉那飘忽的光斑。萤火虫灵巧地绕过树干，它便笨拙地撞上树叶，发出簌簌的响动。这场追逐游戏持续了许久，在这个过程中大黄不停的追逐，可是到最后也没有注意到一只萤火虫，直到萤火虫消失在更幽暗的夜色里，大黄才意犹未尽地卧回原地，鼻尖沾着粘着些许水，却笑得连胡须都颤动。

夜风送来厨房里剩饭的香气，混合着泥土与新割的青草味。大黄想起三年前刚被领到农场的那个雪夜，它瑟缩在柴房角落，而如今却拥有了整片院子可以自由徜徉。它用爪子挠挠耳朵，回忆像一串铃铛在脑海摇响：小主人第一次给它洗澡时溅起的水花，和隔壁花狗抢骨头时滚得满身泥巴，还有某个雨夜成功逮住偷鸡的黄鼠狼……

远处传来猫头鹰的咕咕声，大黄打了个哈欠，将下巴搁在前爪上。夜色已浓，虫鸣织成细密的网，裹住整个农场。它不再想任何事，只是听着自己的呼吸与心跳，和这温柔的夜晚共振。或许明天又会有新的柳枝挑逗，或是需要追赶的野兔，但此刻，它只是大黄——一只在闲暇时光里，惬意地数着星星的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