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梦中取土，掌心辨脉
林溪坐在工作台前，望着手中的茶盏，阳光透过窗棂洒在釉面上，温润如玉，却少了那股令人心颤的灵动。
她回想起昨晚直播后弹幕中的一条评论：“你做的茶盏很美，但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她反复咀嚼这句话，越想越刺心。
是啊，少了什么？
是技巧不够吗？
还是工艺不精？
都不是。
是灵魂。
她的手能复刻千年前的动作，但她的心，尚未真正触碰到那段历史背后的温度与信仰。
那些梦境中的匠人，他们的眼神里有东西，那种近乎虔诚的专注、执着，甚至执念——那是属于青瓷的灵魂。
她低头看着自己拉坯后的泥料残渣，指尖轻轻一抹，感受到一丝粗糙与干涩。
“泥中有魂……器自生灵。”脑海里浮现出昨夜瓷片低语的声音。
她忽然意识到，问题不在釉色、不在火候，而在于泥料本身。
她掌握了拉坯的手法，却忽略了泥料的本质。
她没有选对土。
她猛地站起身，翻出祖父留下的笔记本，一页页翻找关于泥土采集的部分。
泛黄的纸页上，夹着一张老旧的地图，标注了几处龙泉山间未被开采的老矿区。
她心跳加快，仿佛抓到了什么关键。
夜晚降临，窗外微风拂动窑口铜铃，叮当作响。
林溪再次凝视着那第二片秘色瓷碎片，指尖轻轻抚过边缘。
那一瞬，熟悉的颤动再次传来，眼前一黑，意识被卷入另一个时空。
睁开眼时，她正站在一片苍翠山林之中，身着粗布短打，背上背着竹篓，手中握着一把小铲。
前方是一位年约四十的取土匠，背影挺拔，步伐稳健。
他回头看了她一眼，目光沉稳，“走吧，今天要找的是‘胎骨清白’的高岭土。”
林溪下意识地跟着他进山，脚下的泥土松软湿润，带着一股淡淡的腥味和矿物的气息。
匠人停下脚步，蹲下身，闭上眼睛，深深吸气。
“听。”他低声说，“土会说话。”
林溪愣住，也学着他那样闭眼，鼻尖贴近泥土，试图捕捉那若有若无的气息。
她闻到了山雨洗过的清新、腐叶堆叠的厚重、还有某种深藏于地底的矿物质清香。
匠人睁开眼，伸手挖起一撮泥土，在指间轻轻搓揉。
“这土不行，太黏。”他摇头，“我们要找的是能捏成团却不粘手的土。”
他继续前行，穿行于林间，每到一处，都会停下来观察、嗅闻、搓捻。
林溪渐渐学会分辨不同土质的特性：有的干燥易碎，缺乏可塑性；有的湿滑黏腻，烧制后易裂；唯有那种细腻洁白、手感温润又不失韧性的土，才适合制作青瓷。
“记住，”匠人停下脚步，望着远方的山脊，“我们不是在挖土，是在寻找能承载千年匠心的材料。”
林溪点头，掌心贴着刚采来的泥土，竟然生出一种奇异的熟悉感。
梦醒时分，天已微亮。
她坐起身，心跳急促，掌心仍残留着那种细腻的触感。
她猛地翻身下床，冲向工作间，将祖父留下的地图摊开，对照梦中学到的判断方法，指着一个标注着“旧矿废弃区”的地点。
“我们得去一趟。”她转头看向刚进门的陈阿婆和李师傅，“那里可能藏着我们需要的高岭土。”
两位老人面面相觑，虽不解其意，但看她神情坚定，也没多问。
三人带上工具，踏上了前往矿区的山路。
林溪走在最前面，手指轻抚沿途土壤，鼻尖不时靠近地面嗅探气息。
她忽然停在一个早已封堵的矿口前，蹲下身，指尖轻轻拨开表层杂草和碎石，露出一块微微泛白的泥土。
她闭上眼，手掌贴地，感受土壤的温度与湿度，再缓缓搓动指尖。
片刻后，她睁眼，眼中闪烁着笃定的光芒：
“这土……能用。”林溪跪在泥土中，手掌深深插进潮湿的土层里，指尖传来一丝丝细腻如绸的触感。
她的心跳加快了。
“这里！”她猛地抬头，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就在这里往下挖！”
陈阿婆和李师傅对视一眼，虽满腹疑惑，但看她眼神坚定，还是立刻动手。
铁锹破开地表，碎石滚落，泥土翻飞。
三人合力挖掘了近三个小时，汗水早已浸透衣背。
忽然，铁锹碰上了一层硬物，发出一声闷响。
李师傅蹲下身，用手拨开残土，露出一层泛着淡淡光泽、细腻洁白的高岭土。
他怔住了，抬眼看向林溪，眼中是掩不住的震惊与敬意。
“你这是……手感辨土？这可是几十年经验才有的本事！”他喃喃道。
林溪低头看着自己沾满泥土的手掌，掌心残留着那抹温润触感。
她没有回答，只是轻轻闭上眼，脑海中浮现出梦境中那位取土匠人的身影。
“不是我懂，是你让我懂了。”
回程路上，三人都没说话，只有车轮碾过山路的沙沙声。
林溪抱着那一袋刚采集回来的高岭土，像是捧着某种沉甸甸的承诺。
回到青溪窑，已是傍晚。
天边最后一缕霞光洒在窑口的铜铃上，清脆一响，仿佛古老匠魂轻声回应。
林溪立刻投入制作。
她将新土与旧料按特定比例调配，反复揉捏，直到泥团柔软又富有韧性。
拉坯机缓缓旋转，她的双手贴紧泥团，感受它的脉动——不再是机械模仿，而是真正聆听泥土的声音。
茶盏成形时，整个工作间仿佛都被一种宁静的气场包裹。
她小心地将其放入窑中，火光映红了她专注的脸庞。
数日后，林溪开启直播。
镜头前，她手持那只全新的茶盏，灯光下，釉面温润如玉，透光时隐隐泛起一抹幽青，宛如千年前雨后初霁的天空。
弹幕疯狂刷屏：
【这盏……好灵动！】
【这才是真正的东方美学！】
【小姐姐真的太牛了！】
林溪望着屏幕，嘴角微扬。
她轻轻摩挲着茶盏边缘，目光却落在角落里静静躺着的秘色瓷碎片上。
那片绿光，比之前更亮了一分。
夜深人静，她坐在工作台前，手中握着一片未修复的瓷片，低语般呢喃：“接下来，我要做的，不只是复刻过去……”
画面定格在她眼中闪烁的光芒，和那句尚未说完的话——
“我想做一套‘青瓷·未来’系列，结合传统工艺与现代生活场景。”
但此时的她，并不知道，这句话，会在未来掀起怎样的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