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4章 血画的诅咒
那块巨大无比的黑石头门,带着刺耳牙酸的“嘎吱嘎吱”声,像扇几百年没上油的老磨盘,死沉死沉地朝里面滑开了一道缝——一道刚够人侧着身子挤进去的、黑黢黢的缝。
“操!真他妈有门!”刀疤那破锣嗓子带着点难以置信的兴奋,猛地炸响,震得门框上的灰土簌簌往下掉。他第一个按捺不住,也顾不上那门缝里喷出来的味儿有多冲鼻子,一把抢过旁边老油条手里哆嗦着的强光手电,光柱子像根棍子似的就往里捅!“都他妈跟上!磨蹭个屁!等着门关回去夹卵蛋啊?!”他吼着,侧过他那铁塔似的宽身板,硬生生就往那黑缝里挤。
那股子从门缝里喷出来的气儿,兜头盖脸就糊了上来!浓得化不开的土腥味儿,像刚挖开的坟头;一股子陈年老霉的腐味儿,呛得人嗓子眼儿发痒;还有股子铁器生锈放久了的那种、带着血腥气的锈腥味儿,直冲脑门!最要命的,是混在里头一股极其微弱、但钻心刺鼻的味儿——像是深埋地底几百年的老棺材板渗出来的、带着死气的油脂哈喇味儿!
“呕…”老油条被那混合气味一冲,脸唰地就白了,捂着嘴干呕了一声,眼泪都快呛出来。他看着刀疤已经挤进去半个身子,又看看那黑得瘆人的门缝,脸上那点油滑劲儿早没了,只剩下恐惧。但他咬了咬牙,哆嗦着手,还是把他脖子上挂着的那个冰冷手机摸了出来,手指头抖得跟弹琵琶似的,戳了好几下才戳亮屏幕,点开了那个猩红的直播按钮。屏幕幽光亮起,映出他一张惨白的脸。他像是给自己壮胆,又像是完成个不得不做的任务,嘴里念叨着:“开…开了啊…老板看着呢…”说完,也赶紧侧着身子,跟条泥鳅似的往门缝里钻。
周工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镜片后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些。她默默掏出自己的手机,动作还算稳当,点开直播,镜头冷静地对准了那黑黝黝、如同怪兽喉咙的墓道口。然后,她深吸一口气(那表情像是做好了闻毒气的准备),也侧身挤了进去。
我落在最后。石门滑开的瞬间,那股混合着死亡和尘封千年的阴冷气息,像条冰冷的毒蛇,顺着脊椎骨就爬了上来。这味儿…太熟悉了,也太他妈不祥了。我最后看了一眼外面那鬼哭狼嚎的贺兰山夜,黑云压顶,一丝活气儿没有。心一横,也按亮了自己胸前的手机直播。冰冷的屏幕上,“直播中”三个字像三滴凝固的血。那个代表观众的“1”字,像个冰冷的眼睛,死死盯着我。我把心一横,侧过身,后背紧贴着冰冷湿滑的石门内壁,挤进了那道通往地狱的缝隙。
咣当!
身后一声沉重无比的闷响,伴随着地面传来的震颤!那道沉重的石门,在我们所有人挤进来之后,毫无征兆地、猛地合拢了!最后一丝微弱的光线被彻底掐灭!
绝对的黑暗!绝对的死寂!
瞬间,像被扔进了墨汁灌满的深井,五感里只剩下自己心脏在腔子里疯狂擂鼓的“咚咚”声,还有那因为恐惧而骤然变得粗重的喘息!那腐朽、阴冷、带着死气的混合气味,浓得几乎成了实质,包裹着、挤压着每一寸皮肤
“操!操他妈的!”刀疤的骂声第一个在狭窄的空间里炸开,带着被黑暗突袭的暴躁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手电!都他妈把手电给老子打亮!快点!”
几道强光手电的光柱几乎是同时刺破了浓稠的黑暗,像几根脆弱的救命稻草,在虚空中乱晃!光柱所及之处,是人工开凿的粗糙石壁,坑坑洼洼,布满了湿漉漉的水珠凝结痕迹,反射着幽冷的光。脚下的地面铺着巨大的石板,缝隙里积着黑乎乎、粘稠的泥水。空气冰冷刺骨,那股混合着死亡的气味在光柱搅动的尘埃中更加浓烈。
“妈的,什么鬼地方!”刀疤的声音嗡嗡回响,他用手电光胡乱扫射着前方深不见底的黑暗甬道,光柱在湿冷的石壁上跳跃,“老油条!把你那破灯打亮点!照照前头!别他妈跟个娘们似的哆嗦!”
“在…在照了!在照了疤哥!”老油条的声音带着颤音,他的光柱抖得厉害,像个受惊的兔子在石壁上乱蹦。突然,他的光柱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咬住了,猛地钉在了右侧的石壁上!他整个人也像被施了定身法,僵在那里,紧接着,一声变了调的、充满了极致惊恐的尖叫从他喉咙里挤了出来,尖锐得几乎要撕裂人的耳膜:
“墙…墙上!有画!他…他妈的…画的是…是啥鬼东西啊?!!”
这声尖叫像根针,瞬间扎破了所有人的神经!刀疤、周工,还有我的光柱,几乎是本能地、齐刷刷地猛地扫向老油条手电光聚焦的地方!
嘶——
几道粗重的吸气声同时响起,在这死寂的墓道里清晰得吓人。
只见两侧原本粗糙的石壁上,覆盖着大面积的、色彩浓烈到诡异的壁画!虽然历经千年,色彩已经变得暗淡斑驳,剥落了不少,但那残留的朱砂红、石青蓝、土黄色,在惨白的手电光下,依然透着一股子妖异狞厉的气息!
主画面描绘的是一场宏大而恐怖的场景。无数身穿厚重皮甲、头戴尖顶毡帽的武士,面容扭曲狰狞,高举着弯刀和长矛,不是在冲锋陷阵,而是在疯狂地屠戮、驱赶着一些…根本无法用常理形容的东西!那些东西有的像是被拉长扭曲、关节反向的人形阴影;有的如同巨大的、长满复眼和口器的甲壳虫;有的干脆就是一团翻滚蠕动的、仿佛由无数痛苦面孔组成的血肉聚合体!画面充满了西夏党项人那种原始的蛮荒和血腥的肃杀之气,看得人头皮发麻!
而就在这主壁画的下方,靠近我们脚边行走的位置,则是一系列更小、更精细、也更令人毛骨悚然的画面!它们像是一组连环画,精准地描绘着死亡!
第一幅:一个穿着迷彩服、身形魁梧如铁塔的男人,仰面倒在粗糙的石板地上。他的喉咙处,被撕裂开一个巨大的、几乎横贯整个脖子的豁口!鲜血如同喷泉般疯狂地向外涌出,呈现出一种妖异的暗红色,将他身下的地面和迷彩服的前胸彻底染红!他眼睛瞪得滚圆,眼珠子几乎要凸出眼眶,里面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无法理解的惊骇。画面的背景,赫然就是这条粗糙湿冷的墓道!而那个男人的脸…虽然画风古朴粗犷,但那张脸上,从左眉骨斜劈到右下颌骨的那道标志性的、深褐色的、狰狞无比的巨大刀疤——清晰无比!
血染迷彩!
“嘶……”刀疤倒抽一口冷气,那声音像是破风箱被猛地撕裂!他整个人僵在原地,像被雷劈了!手电光柱死死钉在那幅画上,惨白的光线把他脸上那条活蜈蚣似的刀疤照得更加狰狞扭曲!刚才还凶悍无比的眼神,此刻第一次被一种纯粹的、巨大的恐惧填满,瞳孔都在剧烈收缩!“这…这他妈…画的是…老子?!”他的声音干涩嘶哑,像砂纸在生锈的铁皮上摩擦,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
紧接着,第二幅:一个穿着油滑唐装的瘦高个男人,蜷缩在地上,双手像鸡爪一样疯狂地抓挠着自己的胸口和喉咙,表情痛苦扭曲到了极点,嘴巴张大到撕裂,像是在发出无声的惨嚎。而更恐怖的是,无数细小的、形态狰狞可怖的黑色虫子,正密密麻麻地从他的七窍里、从他抓破的皮肤血肉里疯狂地钻出、爬满全身!他的身体像被蛀空的朽木,正在被万虫啃噬!连画面上都仿佛能听到那窸窸窣窣的啃噬声!
万蛊噬心!
啊——!!!”老油条发出了一声不似人声的、极度恐惧的凄厉尖叫!他手里那宝贝似的直播手机“啪嗒”一声就脱手掉进了脚边粘稠的黑泥水里!他像被滚油泼到一样,猛地往后弹跳着后退,后背“咚”地一声重重撞在冰冷的石壁上,整个人筛糠般抖个不停,眼睛死死盯着壁画上那个被万虫噬体的“自己”,脸上血色褪尽,惨白得像张死人皮!“不…不…不可能!假的!都是假的!幻觉!!”他语无伦次地嘶喊着,声音带着哭腔。
第三幅:一个穿着深灰色冲锋衣、束着利落长发的女人,半个身体已经陷入了无边无际、如同流沙地狱般的黄沙之中。黄沙已经淹没了她的腰际,还在无情地向上吞噬。她仰着头,双手绝望地向上伸出,似乎想抓住什么,但只有流沙从指缝滑落。那张素来平静无波的脸上,此刻是沉静被彻底打破后的巨大惊恐和绝望。她的眼镜歪斜着挂在脸上,镜片碎裂。
黄沙埋骨!
周工的呼吸明显停滞了一瞬!握着强光手电的手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捏得死白,手背上的青筋都凸了出来。她紧紧盯着壁画上那个即将被黄沙吞噬的“自己”,素来平静无波的眼底深处,第一次掀起了剧烈汹涌的波澜,像两口深井被投入了巨石!但她死死咬住了下唇,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有那急促起伏的胸膛暴露着她内心的惊涛骇浪。
第四幅:一个须发皆白、脸上刻满风霜沟壑的老者,站在一艘巨大、古老、正在惊涛骇浪中倾斜断裂的木船甲板上。天空是墨汁般的漆黑,狂暴的闪电撕裂天幕,照亮了吞噬一切的滔天巨浪!船体在巨浪和闪电的撕扯下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木屑纷飞。老者被卷入漆黑如墨、漩涡般旋转的海水深处,只留下一只枯槁的手,绝望地伸向同样绝望的天空。
怒海沉舟!
我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滑腻的鬼手猛地攥紧!那画中老者的眉眼轮廓、那饱经风霜的神态…正是我!怒海沉舟…这就是我的结局?一股寒气从脚底板“嗖”地一下直冲天灵盖,握着工兵铲的手心里瞬间全是粘腻冰冷的冷汗!头皮阵阵发麻!
“这…这他妈到底是什么鬼地方!!”刀疤的声音带着崩溃般的嘶吼,巨大的恐惧终于压垮了他凶悍的表象,那是对未知、对精准预言死亡的原始恐惧!“谁画的?!谁他妈知道我们要来?!谁?!”他像头受伤的困兽,挥舞着手电,光柱在那些血腥恐怖的预言壁画上疯狂地晃动、跳跃,仿佛想把这该死的画面从石壁上抹去、撕碎!
就在这极度的震惊、恐惧和混乱像瘟疫一样在狭窄墓道里弥漫,几乎要将人逼疯的一刹那——
滋啦——!!!
一阵极其尖锐、刺耳、仿佛无数根钢针同时扎进耳膜的高频电流噪音,毫无征兆地从我们胸前挂着的三台手机里同时爆发出来!那噪音剧烈到让人头皮炸裂,牙齿发酸!
紧接着——
三台手机的屏幕,像是被瞬间掐断了电源,猛地一黑!
直播信号,中断了!
绝对的黑暗,再次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我们!只有几支强光手电的光柱在剧烈的晃动中,像濒死挣扎的萤火虫,映照出每个人惨白如纸、写满了惊骇欲绝的脸!
“操!手机!手机怎么黑了?!”刀疤惊怒交加的吼声在黑暗中炸响,带着被突袭的慌乱。
“信号…信号没了!真没了!”老油条带着哭腔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充满了绝望。
“别慌!可能是强干扰源…”周工的声音努力想保持镇定,但那尾音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栗,暴露了她内心的惊涛骇浪。
我心中一沉,一股强烈到令人窒息的不祥预感,像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紧了心脏!这绝不是普通的信号中断!这是动手的信号!
就在这死寂和黑暗带来的巨大压迫感,几乎要将人胸腔挤爆、活活憋死的一刹那——
噗嗤!
一声沉闷的、令人牙酸的、仿佛极其锋利的刀刃瞬间切割开厚实皮革的异响,极其清晰地在离我前方不远处的黑暗中响起!那声音近在咫尺!
紧接着,是刀疤那标志性的粗哑嗓音,猛地爆发出一个短促、扭曲、充满了极致痛苦和难以置信的怪音:
“呃…嗬…嗬…”
那声音,像是喉咙被割开的风箱,漏着气,带着血沫子!
“刀疤?!”老油条惊恐到变调的尖叫声响起,他的光柱下意识地、像受惊的兔子一样朝声音来源扫去!
我的心脏几乎要跳出嗓子眼!几乎是本能地,我也猛地将手电光柱打了过去!
刺眼、惨白的光圈里,瞬间映照出足以让人魂飞魄散、血液冻结的一幕:
刀疤那铁塔般魁梧的身躯,像一截被无形的巨斧瞬间砍倒的硬木,正缓缓地、无力地向前扑倒!他手中的强光手电脱手飞出,光柱翻滚着,在布满湿痕的墓顶划出凌乱的光斑。而他喉咙的位置——一道恐怖的、几乎将他整个脖子横向切开的巨大豁口,正疯狂地向外喷涌着温热的、暗红色的鲜血!鲜血呈喷射状,在强光手电的照射下,闪烁着妖异刺目的光,瞬间将他迷彩色的前胸彻底浸透、染成了刺眼的暗红!他脸上那条标志性的刀疤因为巨大的痛苦和极致的惊骇扭曲到了极限,眼睛瞪得几乎要爆裂出眼眶,死死地、空洞地瞪着前方无尽的黑暗,里面凝固着无法理解的恐惧。他的嘴巴徒劳地开合着,发出“嗬嗬”的、带着血沫子的漏气声,更多的鲜血不断从嘴角汩汩溢出。
血染迷彩!
壁画上的第一个预言,在直播信号中断的短短几秒黑暗里,以一种如此突兀、如此血腥、如此近在咫尺的方式,瞬间应验了!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
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混合着墓道原有的腐朽死亡气息,如同实质般瞬间弥漫开来,钻进每一个毛孔!
老油条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极度恐惧的、如同被掐住脖子的公鸡般的尖叫,整个人顺着冰冷的石壁瘫软下去,裤裆处瞬间湿了一大片,散发出骚臭味。他抖得像秋风里最后一片枯叶。
周工猛地捂住了嘴,身体抑制不住地向后踉跄了一步,靠在石壁上,眼镜片后的眼睛里充满了巨大的、无法接受的震惊和强烈的生理性不适,脸色惨白如金纸。
我的血液也几乎在这一刻冻结成冰!心脏狂跳,撞击着肋骨,发出沉闷如鼓的“咚咚”巨响,震得我耳膜发疼!我死死盯着刀疤那还在微微抽搐的身体,盯着他喉咙上那道平滑得可怕的、绝非工兵铲能造成的致命切口!
是谁?!是什么东西?!就在刚才那几秒钟的绝对黑暗里!就在我们所有人的眼皮子底下!无声无息地割开了刀疤——这个最强悍战士的喉咙?!
一股冰冷的绝望瞬间攫住了我。我的目光,带着巨大的惊悸和一种毛骨悚然的直觉,下意识地、猛地扫向刀疤跌落在粘稠黑泥水里的那台直播手机。
屏幕,竟然是亮着的!
幽冷的屏幕光,在喷溅的血泊和浓稠黑暗的映衬下,显得无比诡异、妖艳!
屏幕上清晰地显示着——“直播中”!
而那个代表观众数量的地方,原本的“1”,不知何时变成了一个猩红的、不断跳动闪烁的——“???”